莱希尔静静地坐在一旁的轮椅上,身上披著一层薄毯,显得比过去更加瘦削。
他望著三人熟悉的面容,眼神里划过一丝波动,像是久別重逢的喜悦,又像是压抑至极的悲伤。
三人见他沉默,面面相,不安越发明显。
“他们—出事了。”莱希尔终於开口,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
隨著莱希尔將那场噩梦般的密林战斗一字一句缓缓敘述出来,会议厅內仿佛连呼吸声都逐渐被抽离,寂静得只剩下火盆中炭火轻微的啪声。
虫士、腐蚀性的虫液、自爆、寄生、同伴相残。
一个个冰冷而血腥的词汇,如同藏著毒刺的荆棘,从莱希尔的唇间缓缓吐出,狠狠扎进其余三人的神经里。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每一个细节都让他们眼神震颤。
当他说到一具虫士贴近芙拉薇亚自爆,虫液腐蚀她的面部与耳口,虫体入侵。短短几息,她瞳孔泛紫,转而用魔法杀死莫迪的时候。
角落那名年轻法师猛然站起,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你说什么——·?!”他声音发颤,脸上浮现出然、震惊,还有不可置信的怒意,“你是说——芙拉薇亚她,被寄生了?死了?”
莱希尔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一抹痛苦与自责:“我没能保护好她如果我再果断一些,如果我当时不犹豫,也许———”
“闭嘴!”年轻法师低吼一声,眼圈泛红,咬牙切齿地瞪著他,仿佛想从他口中逼出一个更好的结局。
但几秒后他却猛地低下头,颤抖著肩膀:“不,对不起,是我——我不该冲你喊—·
一“没关係。”莱希尔微微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你有权责怪我,我也一直在责怪我自己。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的魔法再快半秒钟.”
他闭上眼,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但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救不了。”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灯光投下淡淡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
沉默良久,最年长的那位法师终於开口:“莱希尔,不要一个人背负全部。你也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会把这份仇、这份痛,一起记下一起还给那群虫,以及它们的背后之人。”
“没错,”另一个女法师轻声说道,眼中泛著泪光,“你活下来,就已经是件好事了6
莱希尔证了一下,喉咙微微发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並不是一个人孤身与噩梦搏斗。
沉默再次在空气中瀰漫,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沉默。
年长的银面法师缓缓站起身,目光从莱希尔的轮椅移向那扇紧闭的门,低声道:“我们必须立刻上报这件事。虫群不是普通的魔物。
它具备高度智慧、掌控户体、甚至能够隱藏痕跡,这已经不是一场“失踪任务”那么简单了。”
“对,”女法师点头,神色凝重,“莱希尔,你撑到现在已经做得足够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
年长法师从斗篷中取出一枚银色羽纹的徽记,轻轻一晃,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低沉的鸣声。
窗外夜幕如墨,一只全身黑羽、眼眸泛著碧绿光辉的魔兽扑棱而至。
那是“夜语者”。
法师林用於传送密信的黑乌鸦,传说中能穿越暴雪与风暴,直抵千里之外的法师圣塔。
“我们用夜语者发送虫群的初步报告,”他说著,將写好的密信寄在黑乌鸦腿部,“但这还远远不够。大法师们不可能仅凭几段字就调动资源,他们会要求证据、甚至亲自派遣观测团。”
“你们的意思是.”莱希尔抬起头,眼中带著迟疑。
女法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莱希尔。你的状態,在这里是无法修復的。
魔力根基的伤不是靠几瓶药剂就能解决的,必须回到本部,让大法师级的疗愈师亲自诊治。”
“可我———”莱希尔想说自己还有线索没说完,但话未出口,年轻法师已经打断了他“你想留下来帮忙?你连路都走不稳。”他说话仍旧有些冲,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失控,“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活著,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带回去,让上面的人听见。”
莱希尔证了愜,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掌还在发抖,魔力通路像被烧焦的琴弦,微弱地喻鸣著痛感。
他终於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
“好,我跟你们回去。”
“那就这么定了。”年长法师一挥手,夜语者展翅飞起,振翅之间雪四散,被魔法屏障挡在窗外。
而银面法师离开之前,特地在门口停下脚步,朝等候在廊下的路易斯深深一躬。
“这次多谢您的收留与救助,不然莱希尔恐怕—”那名年长者声音微哑,话语中带著诚挚的感激。
“但是现在我们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报答您,但下次我们一定会带上谢礼,
再登门拜访。”
路易斯站在廊柱之下,身姿笔挺,眉眼间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神情。
他只微微点了点头:“嗯。”
短短一个音节,不温不火,显得贵气又疏离。
但只有路易斯知道,他不是高冷,他只是装得高冷。
毕竟“千万別暴露我教你魔法的事情,记住了。”
这是莱希尔在银面法师来之前,一脸严肃地叮嘱他的话。
“等我回到法师林,正式为你递交学徒申请,报备天赋检测结果。只有那时,你才能以合法身份公开使用魔法,明白吗?
不然我会被吊起来审一整天。”
路易斯答应了。
因此他只能保持一贯的沉稳与疏离,像个对魔法毫无兴趣单纯热心的普通贵族。
莱希尔已经能自行行走,虽然仍显得瘦削苍白,但不再是之前那个伤口溃烂、意识模糊的模样。
他披著灰蓝色的斗篷,脚步微慢,却带著某种不容扶的倔强。
临上车前,他回头望了路易斯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然后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路易斯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頜首。
其实他的內心在嘆气:“唉——·以后每天三次的法术课没了,以后要全靠自己琢磨了他手指轻敲腰间的魔法笔记本,那是莱希尔特地在离开前留下的魔法笔记让他自学用的,密密麻麻的註解看得出了不少心思。
“不过也还好——基础框架已经搭起来了。剩下的,也不是不能靠自己琢磨。”
路易斯回头看了一眼远方晴朗的天色,嘴角浮起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