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自语:“比我预想的,还好一点。”
虽未能还原前世除夕夜那种层层绽放、繁星般耀眼的烟火,少了复杂的图案与悠长的节奏,整体也更粗糙些。
但在这个从未有“烟”概念的世界里,这一幕已经足以令人心动。
粗,却震撼,简单却真实。
他缓缓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站在发射台边的希尔科。
他正抱臂站立,表情颇为古怪,一副“这算什么爆炸”的样子。
“不错—”路易斯认真地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只是还能再改进一点,让它更好看些。比如说,不那么暴烈,顏色更柔和一点,形状更—————-像,不是爆炸。”
“?”希尔科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异教徒的胡言。
他伸手比了个不知道从哪看来的不標准手势:“你要真想让我搞那种不疼也不炸的软绵绵火球,我可能需要重新审视一下『爆炸”这个词的定义。”
路易斯无奈到:“我是要在婚礼上放,又不是要在战场上放!”
“不过,要改也不难。”希尔科抱怨过后,恢復了链金师那种把任何感性请求转化为公式的冷静,“你得先告诉我『好看”到底是哪一部分?
是型不够优雅?顏色不够纯净?还是连发频率不够节奏感?我当然能全都试一遍。”
他咧嘴一笑“这个很简单,我都可以做出来。”
希芙站在路易斯的身边,仰望夜空。
烟火在头顶缓缓绽放,宛如流星瀑布在夜幕中倒掛,红、蓝、金三色交替翻卷,如神张手中的画笔,一笔一划描出不可思议的梦境。
她的眼神中闪过震撼与喜悦,像孩子第一次看到世界的奇蹟。
那是她从未想像过的浪漫景象,像童话,像梦,像遥远国度里才会发生的奇蹟。
但那份喜悦並未停留太久。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些烟火,不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虽然很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该期待什么,虽然早就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大大方方的。
但即使如此,在亲眼目睹这样的奇蹟时,心里还是难免,会有点难过。
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眼神低落几分,长睫微垂。
风吹过她的发梢,她轻轻咬住下唇,像是在努力按下某个不该浮现的情绪,隨即转身,悄然地想离开这片光火的余暉。
“你也是第一次看到吧?”路易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希芙一愣,刚迈出的步子停住了。
回头时,他已经笑著拦在她身前,脸上带著一丝不著痕跡的狡点,又有点笨拙的温柔。
“怎么样,好看吗?”他问,语气轻鬆得像在聊一场雨后的彩虹。
她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確实很好看。
只是———那份美丽,不属於她她垂下眼帘,没有说出那句“只是”,但那抹沉静的神情已將心绪泄露得一清二楚。
路易斯看著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忽然退后半步,微微鞠躬,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夸张却极绅士的邀请手势。
“那么—·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他笑著说,声音低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希芙了一下。
她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听到这样的邀请。
更没想到,在烟火尚未完全散去的这一刻,路易斯竟会用这种方式,像是刻意为她——留下一个专属的回忆。
“你会跳舞吗?”她轻声问,语气中透著几分怀疑和挑畔。
“不会。”路易斯坦然回答,“不过,我会努力不踩到你的脚。”
那一瞬,希芙忍不住笑了,眸中那点点失落被烟火的余光重新照亮。
於是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掌心。
两人站在空地中央,没有音乐,没有舞池,只有漫天残焰与风中微动的火光。
步伐並不优雅,动作也略显拙劣,但他们都没有在意。
希芙轻轻靠近路易斯,掌心贴著他的手心,能感受到那人带著些微凉意的体温,像夜晚的风,又像是·久违的安心。
站在他身边越久,希芙越发能感受到,那双眼晴里藏著比年龄更深远的目光。
那份温和背后,有著极其坚定的意志与冷静得令人畏惧的判断。
他是一个真正能改变战局、重塑秩序的人。
也是在这片冷酷荒原上,极少数愿意留下一片火光、为人点灯的人。
她看著他那不太標准舞蹈却努力维持绅士姿態的动作,心中忽然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
或许在他心里,她並不特別,
他未来註定会娶別的女人,或许不止一两个女人,
这个世界对强者从来宽容得可怕,尤其他这样的贵族领主,娶三妻四妾根本不足为奇。
她很清楚。
她从来都很清楚。
就像她知道这场舞不是为她准备的,烟火不是因她绽放,未来也不是为她独留。
可她还是伸出了手。
只要这一刻,他是和她跳舞的。
只要在这微光不灭的瞬间,她可以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一次、只有片刻。
她也愿意把这段记忆藏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去苛求,不去索取。
“路易斯————”她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像怕打扰这场悄然降临的梦。
她不知道自己该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也许什么都不能。
但她愿意陪看他,至少现在是。
不为权势,不为责任,只为—这一刻,他在看她,牵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