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多问,仅凭这一副模样,埃德蒙便已明白一一维克,凶多吉少了。
他只是將手指扣在椅扶上,节奏缓慢得近乎冷漠,像是將心头某种悲悯的情绪,一寸寸压入骨中。
卡尔抬起头,看清那道熟悉的身影,血污下的嘴角浮现出微弱的笑意。
“公爵——大人—”他声音嘶哑,像是刀子在沙中割裂,“您——您在这里——”
他挣脱侍卫扶,咬牙半跪,姿態依旧保持著骑士的体面,哪怕下一秒便会昏厥。
“匯报情况。”埃德蒙语气低缓。
卡尔点头,胸膛剧烈起伏几次,终於將自己心头所想,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们找到了那个地方,虫子的母巢。”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遥远的方向。
“在暗山密林西南入口20公里內,他们所在不,是某种活的东西筑成的巢穴。”
他闭上眼,仿佛那恐怖的景象仍然牢牢钉在他的视网膜上。
“它它在呼吸。”他声音轻得像风,“那不是石,那是肉。灰白的、布满黏液的——.上面有孔洞,不断张合,就像———·就像在喘息。”“
路易斯没有出声,只是握著他的肩,感受到那具身躯仍在轻微发抖。
卡尔的神情在阴影中凝固,他缓缓举起另一只手,比划著名某个形状。
“巢的上方,悬著一个东西·—像人,也像某种胎儿—血肉一团,长著无数触鬚。
我们看到它—用那些触鬚,把尸体一点点拉进它的体內.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
“几十秒后·新的虫尸,从巢壁里滑出来——像剥开的果实一样。”
议厅一片死寂,唯有壁炉中微弱的火焰啪作响。
“它们还穿著盔申还用著武器·我看到一个戴著蓝金臂章的虫户,那是是我们军团的人。”卡尔声音压低,带著几不可闻的颤音,“它们还会战斗,像活著的时候一样。”
埃德蒙缓缓坐回椅中,双手交叠於腿上,目光沉静而冷冽。
他什么也没说,但空气仿佛更冷了几分。
“然后是———我们被发现了。”
卡尔继续说道,像是用尽了全部意志力。
“维克当时————·让我们撤。”他紧拳头。
“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几百只————也许更多。”
他努力抑制著颤抖,目光却一寸寸渗出恐惧。
“它们无痛、无惧、无声。我们打断它们的腿,它们就用手爬断了手,它们就用下巴咬。动作—像野兽一样,但又有人类的战斗技能。”
卡尔喘了口气,似是用尽全力才挤出下句话:
“还有他们会传染,我亲眼看到贝尼托中了虫囊-几秒钟后,他的眼神就变了,像是被掏空了。他拔剑,毫无徵兆地,刺穿了西维尔的胸口。”
说到这里,卡尔停顿了一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对不起,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情报带回来。
他低下头,像是在对所有死去的同伴致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再次从伤口流出。
整个说明的过程卡尔的嘴唇在发颤,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呼吸都带著断裂。
他的眼神涣散,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句子时断时续,没什么逻辑,却还是把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母巢的位置它那诡异扭曲的形態.
虫尸的数量、种类,还有—战斗方式。
每一个词句都像是用精神挤出来的最后一滴血。
公爵站在他面前,面色凝重,目光在听到“虫尸会快速传染”那一刻明显一震。
等卡尔讲完最后一个细节,整个人像被抽乾了一样,跟跪半步要趴了下去,好在被路易斯扶住了。
公爵沉默了好几秒,仿佛阴影在他心头缓缓蔓延,但他走上前,轻轻按住卡尔的肩。
“你做得很好,卡尔。”他的声音温和,却充满压下的沉痛,“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卡尔退下后,议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空气像被冻结了一般,连灰尘飘落的轨跡都变得清晰可见。
在那令人室息的沉默中,坐在一旁的艾米丽双手紧握。
身形维持著得体的端坐,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暴露了她內心的动盪。
艾米丽不是个柔弱的姑娘。
她曾在战爭中亲睹尸横遍野,也曾以精英骑士的身份跨马执剑。
但由於卡尔描述的过於惊悚,而且那么多的精英骑士以及一名超凡骑士就逃出来一个,更说明了母巢的恐怖。
而那东西就藏在赤潮领附近,而路易斯將直面这种恐怖。
艾琳娜公爵夫人,则只是静静坐著,表情一如既往地端庄。
这种事情她见过的太多了,她相信自己的男人可以解决的。
而埃德蒙公爵缓缓坐回高背椅中,他没有说话,整个人像沉入了冰冷深渊之下。
他不是胆怯的人。
相反他是曾在北境雪原上血战十几个昼夜的男人,是在雪崩中爬出死人堆、咬牙反杀的巔峰骑士。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在真正不可测的敌人面前,谨慎远比热血更为重要。
过了几息,他终於开口,低沉如风雪压境。
“霜戟离那里太远了。就算我现在下令集结兵力,最快速度出发,援军赶到那片山谷,至少也要十天。
那东西—.等得起吗?“
无人回答。
不是因为畏惧,而是无力。
雪峰郡尚未恢復元气,赤潮领兵力虽在,但其他领地早在去年与雪誓者的反覆爭夺中元气大伤。
若想临时凑起一支能对抗母巢的队伍,几乎是痴人说梦。
但沉默之中,路易斯的声音突兀响起,却格外坚定:“等不起。”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间集中到了那名年轻子爵身上。
“卡尔说得很清楚了。它们有战术,有分工,甚至懂得围杀与反伏击。那不是普通的魔物巢穴,那是一种正在进化的智慧。现在他已经被惊动了,如果我们现在不动,它们就可能会先动。”
路易斯的语速极稳,但句句如钉,“到时候,不是我们去討伐它,而是它主动越过密林,来吞掉我们。”
“必须在它还未完全扩张、还未主动转为攻势之前抢先摧毁它。”
埃德蒙公爵眉头深锁:“你想带人去突袭母巢?”
“是。”路易斯毫不迟疑,“我们有精锐,懂协同,而且我亲自坐镇,我们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截杀。一旦等它扩散出虫群,那才是真正的尸潮失控。”
听著这番话,艾米丽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
她为他骄傲,为他那冷静沉稳、清晰果敢的判断所欣赏。
可同样也因他那不惜亲自涉险的意志,感到担忧。
“你太急了,路易斯。”埃德蒙缓缓道,语气中没有怒意,“不是我小看你,但你也听见了—二十名精锐骑士全军覆没,你的那点兵力够赌吗。”
“我不是去赌。”路易斯声音依旧坚定,“我会带轻装部队,先观察外围,確认是否存在剿灭可能。
如果可以,我们一击毙命。如果不行,我们就活著回来,带更具体的情报回来。”
他顿了一下,目光沉稳:“而您也可以开始调兵,我们是双线並行,不是孤注一掷。”
议厅再度寂静下来。
数息之后,埃德蒙终於缓缓点头,嗓音低沉:“好。你去,但只带你信得过的人。”
他站起身,披风微动,眸光一沉。
“我也跟你一起过去。”
议厅內隱隱一震。
路易斯一,微皱眉:“大人,您———“”
“我没疯。”埃德蒙淡淡道,“我不信会有一个人,乐意让自己女儿刚刚完婚,就守寡。”
艾米丽闻言小脸一红。
“有我在最坏的局面—也能保下一条命。””
埃德蒙的语气依旧冷峻,却带上一丝欣赏。
他的目光在路易斯身上停顿了半秒,像是在评估,又像是某种警示,隨后才缓缓移开“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实力。”
说罢,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副官侍卫吩咐道:“我带来的三十名精英骑土,也全权归他调度。”
路易斯面露喜色,说道:“谢谢大人。”
公爵没理他,继续对著侍卫说道:“你立刻快马加鞭,去通知吉布森,让他就地集结,待命一支军团。若有异变,隨时增援。”
副官应声退下,埃德蒙却没有看向路易斯,只是微微仰靠在座椅中,指节敲击扶手的节奏未曾停歇。
他並不真正相信路易斯能解决这件事。
一个小领主再怎么锋芒毕露,也不可能轻鬆清剿那种诡异的母巢。
但他承认,那番分析確实让人无法反驳。
但派人试探、侦察,不失为一步棋。
能查清局势、及时压制。
而此刻的路易斯却静静站立,心中飞快掠过一连串的判断:
三十名公爵魔下精英骑土,加上我本部能调动的三十人我手头总共就有六十名精锐骑士。
再加上八十名正式骑土,也可以在外围行动。
更不用说还有公爵这名巔峰骑士压阵。
还有红魄魔爆弹,那是专门针对母巢这类大型生物的杀伤手段就算是母巢,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消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