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一些半腐烂的骑士残骸,竟高高举起手中断剑,向著山坡方向齐齐转头。
一双双浑浊白膜的眼睛,毫无徵兆地对准了这群远方窥视者。
那不是怒吼,也不是呼唤,而是某种集合命令的迴响。
它们猛地开始躁动,彼此推揉、撕咬,不顾一切地从谷底向坡上衝来。
阵型混乱、动作扭曲,却带著令人战慄的狂热。
一场纯粹的、疯狂的集群杀戮衝动!
“扰乱组骑士,全军前进。”
路易斯的命令冷静而坚定,仿佛一块投进深渊的冰石。
隨著令旗挥舞,数支骑士小队从山林两侧鱼贯而出,五人一队。
燃烧著红色斗气,骑乘战马如赤焰流星般沿著谷底两侧衝刺,瞬间將黑雾般蠕动的虫尸群搅乱。
“扰敌为主,不准硬拼!”前方队长怒吼著下令。
马蹄翻飞,泥土飞扬。
赤潮骑士们熟练地绕著虫尸外圈疾驰,每一次靠近都伴隨著投枪横扫、火油瓶拋投、长矛穿刺。
每一击落下都撕开一片尸体与脓液的混沌,却绝不贪功,全数迅速撤退,但总有意外发生。
“唔啊!”
一道低吼猛然响起,前队的一名年轻骑士动作慢了半拍,肩头被某个虫尸挥出的重剑击中,连人带马摔翻在地,滚入泥土之中。
那不是普通的户体。
它生前曾是北境精英军团的骑土,死后被母巢吞噬,如今却仍保持著行军时的肌肉记忆。
身躯僵硬如铁,却能精確挥剑斩杀,如野兽般扑咬,力大无穷。
“斯文!”一边的队友大喊著,但那人已再无回声。
他刚倒地,虫户便一拥而上,將其淹没,甲胃被咬穿,皮肉翻卷。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一具断裂的虫尸,在被斩断双腿后,竟用两只残破的前臂爬行。
牙齿紧咬著地面,如蛇一般窜出,再次扑向另一个骑士的战马后腿。
“靠!”另一名骑士迅速翻身后跃,甩出短矛將其钉在地上,才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但更骇人的,还在后面。
被斩杀的虫户体內突然发出咕咕作响的爆鸣声,一团鼓胀的囊状组织从其腹中炸裂开来。
喷溅出大片绿黑色的腐蚀液,洒在地面上,连岩石都在嘶嘶作响。
与此同时,数百只半透明的寄生虫从爆开的体腔中涌出,如烟雾一般升腾,
疯狂蠕动著朝四周钻去。
“面甲!全封闭!”
“闭气!別暴露呼吸孔!”
早有准备的指挥官怒吼著下令,所有骑士一边拉下密封面罩,一边继续挥舞长矛。
他们被虫子腐蚀得鎧甲熔蚀,口中低吼,但眼神依旧坚毅清明,没有一人被虫群控制。
没有人逃跑。
所有人都在怒吼中一次又一次策马衝杀,绕行,撤退,再衝锋!
斗气疯狂燃烧,在每一名赤潮骑士体表化作熊熊红焰!
恐惧在每一次投枪掷出的瞬间压下。
怒火在每一次同袍倒下后灼烧。
虫尸如潮,赤潮骑士如火。
不断扰乱、牵引、骚扰,使母巢四周的虫尸被迫向外围聚拢。
那是一次与死亡比邻的“诱敌”作战。
但他们成功了。
当第一缕夕阳透过山林照入谷底时,远方母巢前的黑影已经稀疏。
大批虫尸被赤潮骑士引诱至外圈,围绕他们无脑地追逐、狂吼,却始终无法將这支精锐的火焰扑灭。
埃德蒙公爵站在岩石边缘,目光紧紧锁定著山谷中那支在黑潮中穿行的红衣骑士队列。
他並未说话,但眉宇间的震动却几乎难以掩饰。
这不是训练演习,也不是排场作秀。
那是一场在地狱边缘踩线的诱敌战。
而他们完成得如此乾净利落。
精准的配合、坚定的阵型、在生死之间来回穿梭的冷静执行力—
哪怕只是“正式骑士”,竟没有一人溃逃,没有一人被恐惧吞噬!
哪怕身边战友倒下,哪怕虫尸追咬不休,那些骑士也只是怒吼、咬牙、再衝锋!
埃德蒙震惊於路易斯手下骑士的纪律性就连领都没建立两年,仅凭那点底子居然,已经锤链出了这种队伍吗?
他回头看了眼身旁静默的路易斯,少年一身深红披风,身姿笔直,脸上毫无动容。
仿佛那些衝锋的不是士兵,而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正稳步推进著他所布置的局。
而路易斯始终立在风中,望著前方,目光沉静如镜。
“很好,”他低声道,“继续,准备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