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能急。
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从容冷静才是。
沈敛看了看她,举杯將茶水饮尽。
这是他一个习惯性动作,有时候渴了便会如此。
没想到她竟会知道。
只是地下无茶水,只有酒。
加了各种成分的特製酒水。
五皇子垂眸落在酒杯上,而后眸色深深收回了视线,唇间笑意若隱若现。
“若七殿下觉得顾家不重要的话,我倒也不可以不费这个心。”沈敛回道。
提及胞弟,五皇子便没再咄咄相逼。
“况且,这个人情,殿下也可以自己捡。”沈敛又缓缓补了一句。
两者若没有直接发生衝突,对方完全可以自己前去营救,拿下这个人情。
五皇子看向琴师,在对方点头后,方才勾了勾唇起身。
“那便先失陪了,世子稍候。”
去地下二层的通道会路经此处,对方这意思,便是要將人带上来一起送回去。
五皇子出现在这种地方也显异常。
若是由沈敛替他背书,说是来此处谈事,那顾家自然不会再生疑。
顾怀寧等人走了,这才发觉自己紧张得口乾舌燥。
正要替自己倒水时,沈敛按住了她的手。
“茶水有问题。”
顾怀寧一怔,立刻回头看他。
“什么问题?”
这种情况下,沈敛可不能失去理智做什么出格之事。
沈敛只道,“你別喝就成。”
顾怀寧不敢再碰,只老实坐著。
只是在地下光这么坐著,不知不觉间,她便开始觉得隱隱燥热。
沈敛没开口,但仍旧从她细微的小动作中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我先送你上去。”他道。
“不用。”顾怀寧拉住他。
燥热只有些许,其实並不严重。
外头眾人皆正常未失去理智,想来那不知混在哪里的催情之物下的极淡,单纯只为助兴。
只要集中心神克制,应当不会意乱情迷。
片刻过去,五皇子未归。
倒是琴师先到此处。
见两人仍旧正襟危坐,露出的那双眸子也染上了玩味。
“既来此处,便不该如此放不开。”
没有催情药助兴也就罢了,有药力作用之下两人还是如此,便有些可疑了。
顾怀寧僵了僵,装作一对她尚且勉强接受。
若再举止亲昵些,便有些让她不舒服了。
沈敛看了她一眼,淡声回道,“嗯,就是因『他』总放不开,今晚才过来的。”
“那便是还太清醒了。”琴师倒了酒水,递到顾怀寧面前,意思明显。
沈敛却將杯子拿走,“灌醉『他』也並非我意。”
琴师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眸中似乎是带著戏謔的。
可转眸的一瞬间,顾怀寧却敏锐察觉到一股森冷的恶意。
那恶意不是针对她的。
而是针对沈敛。
顾怀寧被这恶意一惊,心中不由得也多了一丝疑惑。
这琴师究竟是谁?
前世她可从未听说五皇子有个琴师相好。
况且,对方还同魏清音有了孩子。
“我不是放不开。”她忽而开口道。
琴师同沈敛望向她。
顾怀寧缓了两秒,道,“我只是……不想於世子你而言,只是个玩物,永远见不得人。”
她语气平静,但听入耳中,却像是带著股幽怨。
像是要借著他人在场,替自己爭一个名分。
闹彆扭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太亲热。
沈敛眸光沉沉未作声。
像是拒绝了她要昭告身份的想法。
顾怀寧则像是在赌气般不看他,视线一直落在琴师身上。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永远见不得人。
若对方一直同五皇子在一起,自然会被这话刺痛。
琴师眼中的暗芒果然一闪而过。
可顾怀寧又立刻觉得不对。
哪怕见不得光,那也是对方同五皇子之间的事,为何记恨沈敛?
琴师进来是拿东西的,很快又离开。
顾怀寧待对方走远,这才凑近沈敛提醒。
“他对你有恶意。你可知对方身份?”
早前她便觉得五皇子这两兄弟不对劲。
为何明明还有五皇子这个胞兄在,登基的確实七皇子。
如今答案已然揭晓,因为这个兄长好南风。
可若只好男风,应当无碍登基才是。
几千年来,帝皇淫乱的並非没有。喜好男方又如何,只要有子嗣便不会妨碍。
可……
眼下这般,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五皇子没有生育能力。
他可能对女子压根不感兴趣。
那么,前世魏清音生的那个孩子……
顾怀寧越想越心惊,浑然未觉沈敛一直盯著她瞧。
“不知。”
他冷淡的回答打断她的沉思。
顾怀寧回神,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只见他眸光微暗,看著也並不怎么清醒。
她立刻便警觉了些。
“你先送我上去,我在之前的包厢內等你。”
沈敛收回了视线,“我不会强迫你。”
顾怀寧想起前世他甚至都能中途离开,不禁有些自嘲,“是我多虑了。”
“风寒后可有再细细调理检查过身体?”他若无其事问。
那日交代过让景铭找医女的,却至今都未得到结果。
“我已经无事。”
陈太医还会时不时替她诊脉,顾怀寧觉得已然没这个必要。
前世她心心念念想要有个孩子。
如今得知自己难有子嗣,却只觉得释然。
或许上辈子她想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要是的一份精神寄託和新的精神支柱。
她没有亲人,丈夫冷漠不爱她,婆婆又刻薄。
她强烈希望有一个新的寄託。
所以那般渴望能有个孩子出世。
眼下想著,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她若真能医治,前世家里早將她治好了,不会在她回家诉苦后还只一味拖延。
沈敛掩住了神色。
看著她平静的神色,心下却忍不住有些急切。
他知道此事有些自欺欺人,可既然梦见,他便想求个结果。
若真无事,便不会次次月事时疼痛难忍。
可这些话不便在此地劝告,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顾怀寧这般排斥於她,他並非上赶著倒贴之人。
虽有梦境那一层联繫,可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一头热也是枉然。
只有现实中她能无事安寧,他也不是非要同她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五皇子终於带著人回来。
宽大的黑斗篷完全罩住了顾怀直,有两人將他架出,看著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顾怀寧一惊,差点直接站起。
沈敛比她反应更快,早一步便伸手將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扳过了她的脸。
她脸上虽然带著面具,但眼神中的忧虑瞒不了人。
沈敛倒是及时替她掩住担忧,就是在旁人看来,像极了是在亲热。
“你先冷静下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顾怀寧背对著眾人被他抱在怀中,缓了一会才强行压下情绪。
五皇子上前来笑了笑,“晏归说你们在闹情绪,眼下看来,是哄好了。”
沈敛淡淡勾了勾唇,垂眸带著她站了起来。
顾怀寧虽未彻底恢復,但也算说得过去,“让殿下见笑了。”
她站起来,身子却是一软。
不知不觉间,已是有些站不起来,全靠沈敛扶著。
五皇子不再说什么,带著昏迷的顾怀直回了地上。
面对这种擅自传入者,夜公馆有自己的处理惩罚方式。
顾怀寧脑子虽清醒,身体却不大受控。
那些弥散在空气中的催情药物,对她还是產生了极大影响。
沈敛乾脆將人打横抱起,一路离开夜公馆。
顾怀寧没挣扎,若是由他搂著慢慢走出去,定然更加惹眼。
直到顾怀直被放上马车,她才想著要下来。
可沈敛抱著她,径直去了另一辆车上。
『他』该同他一道才是。
顾怀寧反应过来。
待两人上车时,她才察觉沈敛身上格外烫。
那些药物对他也是有影响的,况且他还喝了那特製的酒水。
车帘被放下,也隔绝了周遭的视线。
顾怀寧轻轻咬破舌尖,强行打起了精神,而后在身上几大要穴上掐了掐,儘量快速清醒。
刚刚路过包间时她特地回头看见,门仍关著,想来庄静和言越一直没来。
如此一来也好,她也不必再想办法通知他们离开。
马车內静默无声,顾怀寧打起了些精神才去看沈敛。
只是才一碰到他,便被他的温度嚇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烫。”
她用著气音说话,担心车夫不安全。
面具已经被揭下,他看清她脸上担心的神情。
沈敛的视线落在她如星子的双眸上,却未吭声。
地下那酒是借著行动催发的。
若是一直没怎么动,不去使力,影响便不大。
可刚刚一路抱著顾怀寧出来,便使药效迅速蔓延开来了。
此刻之所以不作声,便是不想嚇到她。
顾怀寧皱了皱眉,以为他没听见,便又凑近了些。
“你有哪里不舒服?”
她学医的时间太短,並不足以应对所有问题。
沈敛闻见了她身上那股极浅的体香。
也闻见她唇內淡淡的血腥味。
那个瞬间,所有的冷静自持克己復礼被心底一直压抑著的想法所驱散。
他倏然伸出手扣住顾怀寧的后颈,不想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