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条命才换回她重生,他不信她什么代价都没出,就將她救了回来。
他欠了她好大的一份恩情。
前世带著她的尸首登上问仙台时,他便已清楚一件事。
他们之间,是他离不开她。
顾怀寧再醒来时,林苏已在屋中。
她还有些晕,缓了片刻才看见人家正笑眯眯盯著自己瞧。
“还疼吗?”林苏问。
昨天来时她紧张了一路。
待见到沈敛,再看见对方的表情,她便知道对方已经恢復记忆了。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
明明都忘掉了,如今却又想了起来。
这或许意味著老天爷都希望他们在一起。
“还有一点。”
林苏针灸时,德妃便来了。
顾怀寧替两人做了介绍,想著机会难得,便让林苏替德妃做了一番检查。
谁知,林苏诊完脉后,表情却有些复杂。
“娘娘,您有喜了。”
屋內足足安静了几秒,这才猛然听见眾人的抽气声。
“本宫?”
德妃惊愕瞪大了眼。
这阵子陛下確实在她这留宿多了些。
“我都这把年纪了,怎还会有孕?!”
林苏不觉得奇怪,“妇人五十后怀孕也是有的,只要月事还在,便能受孕。”
“娘娘应当最多三十出头,怀上身孕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如今月份尚浅,寻常大夫不一定诊得出来。”
半夏和春燕姑姑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她们很高兴,但又怕林苏误诊。
毕竟眼前这女大夫瞧著年纪轻轻,不太叫人信服。
“去请陈太医。”
顾怀寧躺在床上,能碰上这种巧事也觉兴奋。
德妃娘娘的孩子呀。
一想到这,她便忍不住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叫林苏发现按了回去。
德妃尚还有些难以置信。
但林苏很有信心。
林家最擅长的便是此项,她不可能诊错。
待陈太医赶来確定后,半夏终於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永和宫有喜了!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宫风水不好!”
之前德妃一句玩笑话,因著顾怀寧和沈敛双双受伤,到底传了出去。
这阵子其他宫中其实都在暗暗嘲笑,说永和宫风水不好。
圣上在这儿多留宿了几晚,都差点中风了。
如今主子有了身孕,看谁还敢多嘴。
待德妃眾人都走了,林苏才问顾怀寧,“你未来婆婆都有身孕了,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府调养?”
顾怀寧沉默了半晌,不知该怎么说。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后,她就觉得生育这事其实也不太重要了。
又不是非得生孩子才算是人。
见小姑娘这表情,林苏便摇摇头。
“罢了,孩子这事,你不想谈提便不提吧。倒是世子,你打算怎么办?”
听她提起沈敛,顾怀寧便又立刻冷静下来。
“他如何同我何干?我们已经两清了。”
林苏只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感情之事,哪有那么轻易就两清的。
况且沈敛像是会愿意两清的人吗?
晚间皇帝来时,便从半夏口中得知了德妃怀疑之事。
圣上龙心大悦,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他这个岁数了,德妃还能怀孕,不也能说明了他的能力吗?
“甚好!甚好!”
皇帝立刻命人去找来林苏,“倒是多亏了怀寧那未来二嫂嫂,早早便诊出了你的身孕,也可早些注意。”
德妃看著皇帝开心的样子,到底还是生出些许喜悦来。
“月份还浅,尚未坐住胎呢。”
能不能正常生下来,还不好说。
“你一贯任善,老太爷必然会护你平安。”
皇帝虽这般宽慰,心下却是有些警惕。
宫中的孩子没保住,多的是因为人为。
德妃这时候有了身孕……
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
皇帝微微皱了皱,他该如何同对方开口,要解除两个孩子亲事这件事?
倒也並非只为景铭。
他更多的,还是希望小姑娘能如愿。
对方於皇家有恩。
只是这事確实委屈景铭了。
林苏在宫中留了几日。
待顾怀寧月事净了,这才出宫离去。
走之前,她去找了沈敛。
因著知道皇帝会护好沈敛,所以沈覃这次没回京。
儘管如此,他还是写了封信託顾家一起带回来。
顾怀青在衍北见到了顾怀直。
如今顾家四个孩子,有三个在衍北。
沈覃观察过顾怀直一阵,信得过顾家人品。
前几日来得太急,她忘了將信带进宫。
这会临走了,才想起此事。
沈敛沉眸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沈覃的用意。
他重伤在身,舅舅应该是想儘快给沈樾铺路,怕严氏伤心太过。
只是镇国公错了。
沈樾並非他同严氏的孩子。
晏归才是。
休养了这么些日子,他的身体也好了许多。
舅舅和严氏待他有养育之恩,从小到大也从不吝惜爱护。
前世他也是到最后才查出,两人的亲生儿子是晏归。
当年沈覃將亲子送到旁支,却忽略旁支间也有利益纠葛爱恨情仇。
突然多了一个孩子无从解释,旁支也只能找了个理由將孩子带进来。
几番操作间,总触及到了一些人利益。
况且越小的孩子变化越大。
不过几个月,便同小时候大变样了。
前世沈敛登台前没动晏归,正是念及严氏的养育之恩。
她虽强势且不好相处,但她是个好母亲。
这一世,在顾家出事前,他会好好解决这件事。
“稍后你让宫人把信带回。”沈敛道。
林苏点点头。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沈敛还有些印子的脸。
“你这脸还是注意些吧。”她似笑非笑,“你眼下在怀寧那,也就这个一个优点了。”
把脸恢復好,或许还能用顏值诱上一诱。
沈敛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些日子一直在养身体,他倒是將此事忘了。
放置了好一段时日的面具重新被戴上,永和宫有喜一事,也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帝免了德妃向皇后请安,又命內务府送了好些好东西过来。
一时间,谁都知晓皇帝宠极了德妃。
往日偷偷嘲笑永和宫风水不好的话,一下子便没人再提了。
皇后在跪完太庙后,这段时间低调安分许多。
那晚皇帝著重敲打惩罚的,其实是她。
贤妃倒是其次。
得知德妃有身孕后,她的表情变了又变。
“听说都还没足月呢,那德妃便这般迫不及待告诉陛下,分明就是想爭宠。”心腹恨恨开口,“都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呢。”
皇帝本就护著德妃母子了,如今对方若是再生下一子,地位便直逼贤妃了。
大家都这般猜著。
可皇帝一开口,却將德妃的位份直接提到了贵妃,还越过贤妃一阶。
永和宫上下皆喜气洋洋。
只有戴了面具的沈敛,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並不高兴。
依照他那位生父的一贯行事,这怕不是在宠德妃。
而是想借德妃,引皇后和贤妃出手。
这是在拿对方当靶子。
顾怀寧在屋里躺了半个多月,伤口终於长好了些。
因为创口大又长新肉,所以这两日一直都是又痛又痒的状態。
这比纯痛还折磨人。
沈敛来时,她正准备给左手换药。
刚刚口渴不慎打翻茶水,她不想麻烦宫人。
屏风挡住了里头的情形,但烛火未灭,显然她还未休息。
沈敛敲了敲门。
顾怀寧应声,却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他。
见她要拆纱布,沈敛皱眉走上前来。
小姑娘下意识收回手,有些讶异他又戴回了面具。
上次便不见他戴,这次怎么又戴上了?
沈敛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贯不怎么在意样貌的他,破天荒鬆了口气。
“你想换药?”他出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顾怀寧点了点头。
只是伤口有点丑,她並不想当著他的面露出来。
陈太医说她运气好,没伤到经络。
否则日后可能会落下个手抖的毛病。
“你的手不方便,我帮你。”沈敛冷静道。
顾怀寧没把手伸出来。
“我自己可以的。”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
沈敛顿了顿,胸口沉甸甸的。
“这点小忙,你也不愿意让我帮你吗?”
哪怕是普通朋友,都不该生疏至此。
顾怀寧缓了缓心底情绪,“沈敛,我们已经两清了。你救了我一命,我如今已经还你。”
以后,便当真不再相欠了。
沈敛猜,这话她应是上次就想说了。
他沉了沉眸,“是吗?那么,你是用什么代价换我这一命的?”
顾怀寧想了想,並未隱瞒。
事虽离奇,但他该是世上最相信她的人。
沈敛的眸光却颤了颤。
一半寿元。
他自然也想到了大衍女子的大概岁数。
若是如此。
她又还剩下几年?
沈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而后同她算了笔帐。
“前世我们死於三年后,这一世想来我是能多活几年的。”
“那么,便是我赚了。”
他顿了顿,最后平静得出结论,“是你对我有恩。”
感情之事,哪能轻易算清楚。
顾怀寧坐著听他一本正经算帐,可怎么听都觉得他不过是在隨口扯理由。
他个子高,她一直得抬头看著他。
忍著伤口传来的痒意,她只能绷著脸道:“若你想报答,那便不要再打搅我了。”
沈敛看著她漂亮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在她跟前蹲下,换他来抬头瞧她。
不过是高低位置的变换,却莫名让他显得有些难言的卑微。
“除了让我放弃,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