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几名修士围了上来,分明将陵昭视作了妖魔。
灰雾将他们袭来的灵力吞噬,并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些力量的陵昭为了护住严婆,身上不免添了几道伤。
他像是被激怒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灰雾从体内涌出,遮天蔽日,似乎要将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灵都吞没。
就在力量将要失控时,恢复了微弱意识的严婆按住了他的手。
“不要伤人……”她虚弱道,“他们可能……只是太害怕了……”
在她的话中,陵昭看着周围恐惧而戒备的目光,向后退了开。
灰雾涌回体内,他背着严婆逃回了山神庙。
只是将他视作妖魔的修士却忌惮于他的存在,追来了山神庙,想要将他降服甚至诛杀。
严婆让他跑,对一切尚且懵懂的陵昭被她赶出了山神庙,躲进了山林深处。
聂逐原本也是闻讯来围剿陵昭的修士,不过在山神庙中歇脚时,他见到了气息衰微的严婆。
‘他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有害过人,就算他不是人,又有什么错……’她拉着聂逐的手,跪在他面前,重重叩首。
聂逐当然不想受一个老人这样的重礼,严婆却怎么也不肯放手,不停地哀求他。
虽然没有答应严婆什么,但她的话或许还是影响了聂逐。在山林深处发现了蜷缩在洞中的陵昭时,他举起了刀,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或许是因为严婆那句不要伤人的话,陵昭始终没有对聂逐出手,不过在吞噬了那头凶兽后,他好像终于长大了一点。
聂逐放下刀,带着他回了山神庙,让陵昭见了严婆最后一面,她抱着陪在自己身边许多年的孩子,含笑而逝。
直到她的声息湮灭,陵昭像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口中叫着婆婆,想让她睁开眼。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
聂逐蹲在他面前,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一句不知算不算安慰的话:‘她只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总不可能带着具尸体上路,在聂逐的强硬态度下,陵昭还是委屈地埋了严婆,没忘记在她坟冢上摘来许多白色小花,才跟着聂逐上路。
聂逐少时父母双亡,不得不混迹市井,阴差阳错入了修行的门,从此做了拿钱办事的游侠。
他自己都过得堪称粗糙,就别提能如何精心地照顾陵昭,好在陵昭也不是什么寻常人族孩童,这才没被他养死。
也是因为跟着聂逐,陵昭跟着他学了些粗浅的修行道法,总算学会了吸收灵气,加之聂逐总是能猎些凶兽投喂他,陵昭这才有了长大的趋势。
聂逐修为算不上如何出众,受托得来的银钱除了吃喝外,偶尔还要接济些穷苦庶民,手边从来留不下多少钱,陵昭跟着他的日子并不算多好过,但很是快活。
接下来的二十多快三十年间,陵昭就这样跟着聂逐走过许多地方,经历过许多人和事,说话行事也渐渐和寻常人族少年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陵昭终究不是人族,所以当遇到火雀族时,聂逐觉得,他们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丰邑的塔楼上,朝阳从天边升起,刺目天光让睡在楼顶的陵昭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
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聂逐,又看了看另一侧坐着的息棠和景濯,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从酒肆到了塔楼上。
聂逐却没有解释,示意他抬头看:“日出了。”
陵昭随火雀族离开的那日,好像也是个有日出的清晨。
天光为重云镀上灿金,照落山林,又是新的一日。
顺着聂逐的话,陵昭抬起头来,迎着天光露出了一个笑。
在人间的那些时日,陵昭过得说不上有多好,但值得庆幸的是,他遇上了很好的人。
景濯只觉肩头一重,垂目看了过去,只见息棠歪头倚在了他肩上,于是脸上也牵起了一点笑意。
重嬴坐在息棠掌心,晃着两条小短腿,嘴边好像也能看出些微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