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停吟跃下雷渊。
雷渊之下, 一片漆黑。
卫停吟从来没有到最深处来过。等踩到大地,他抬起身,就见周围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风声在这里回旋, 变作哭嚎一般的回声。深处传来野兽的低吼,不知究竟是什么。
卫停吟握紧手里的招魂烛, 往前走去。
刚迈出两步, 突然, 身旁两侧轰然冲出惊雷。
伴着雷厉的电闪雷鸣,卫停吟橙色的眼眸里,倒映出那朝着他自己来的、利箭般的惊雷。
惊雷炸开。
卫停吟往后连撤几步,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身后又传来破风之声。
他回头。
有什么东西在视线里一亮,带着尖利的光,捅向他的脸。
雷渊崖边, 苍穹之上, 伴着阴沉厚重的魔气, 乌云也渐渐厚重。
远处的云边闪了几下雷光, 渊边落下了雨滴。
墨黑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落到地面时,成了一滴血色。
天上下起了血雨。从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几滴雨点,逐渐变成滂沱的大雨。雨幕大得起了雾,细密得令人看不清远些的焦土。
水云门同样下了雨。
深夜时的雨下到了清晨,屋舍顶上的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又顺着屋檐落下来, 淅淅沥沥地从屋檐边上落到地上。
下雨总是令人烦闷。
谢自雪一夜没睡。坐在江恣床边守了半宿,等到天亮时,他起身出了门去。
站在门槛后, 他望着檐上雨噼里啪啦地落下。
水云门天气宜人,冬天落雨,也冷不过上清山往年的大风大雪。谢自雪呼了口气,连一口冷寒的白气都出不来。
半晌,他听到脚步声。
谢自雪望去,是有人持伞走进了这院中。
一来就来三个。
那三把圆乎乎的纸伞抬了抬,露出谢自雪很熟悉的三张脸。
全是他的弟子。
谢自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三个一会儿,道:“都很闲啊。”
三人没答,站在原地,神色各异,但各个表情都很苦涩。
“还是说,不是闲,是睡不着?”
三人还是没吭声。
看起来是睡不着,毕竟一个个两眼边上都是一圈乌黑。
“进来吧。”谢自雪转身进了屋子。
一阵吧嗒吧嗒响,三人收伞,迈进了门。
一进门,三人就看见屋中那把茶案居然断成两半,成了黑炭,尸骨未寒又丑陋无比地倒在屋子里。
三人一时不敢动,三双眼睛默默地飘向谢自雪。
谢自雪跟没事人似的,坐到了罗汉椅上。
见他这副模样,三人讪讪地走进门里。赵观停最后把门关上,把雨声隔绝在了屋外。
“师尊,”赵观停回过头来,问他,“师兄不在这儿吗?”
谢自雪拿起一旁的小桌台上的另一把茶壶——茶案上的那套茶具,一两个时辰前,已经死在了卫停吟手上。
“不在,”谢自雪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他来过,后来又走了。”
“又去了哪里?”
“雷渊。”
三人齐齐一怔。
“雷渊?”沈如春惊异,“师兄去那里做什么!?”
“他有要做的事。”
谢自雪拿起茶,面无波澜,声音淡然,“他要去,就让他去。”
“……”
三人哑然。
面面相觑了会儿,终于谁都没有说什么。
“那他可说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萧问眉问道,“我们可还有许多事想问,也必须得问问他。”
“那就不知道了。”谢自雪说,“你有什么事必须要问?”
“那当然是有关于师尊所说之事,所谓这尘世不过是一本‘书’的事。”萧问眉说,“他既然是外来的人……有些事,自然要问明白。”
“所以,是什么事?”谢自雪还是问,“你想问他什么?”
沈如春抢过话头来:“那当然是要问问他,为什么这尘世会是一本书!他又知道多少,为什么不说了!”
谢自雪失笑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赵观停就听不下去了。
赵观停无语地盯着沈如春:“你问师兄这个,他怎么回答?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书又不是他写的,师兄也只是被派过来的而已。师尊不是说了吗?外面的尘世有个像诛仙阁一样的地方,师兄肯定也只是所属外头的那个阁,只是人被派过来了而已。而且他怎么说啊,想也知道,定然是有不可言说的规矩的,再说他若真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了,你信吗?”
沈如春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