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四处看了看,眼尖的从多宝阁上抽出一根戒尺,双手奉上,意思不言而喻。
弘晖、德亨、卓克陀达三双眼睛齐刷刷的射向他,一同谴责他的狗腿。
德隆嘿嘿笑道:“我在家要是不听话了,我阿玛就用这玩意儿教训我的,嘿嘿。”
胤禛气笑了,接过戒尺在手里把玩,道:“都坐吧,先说正事要紧。”
弘晖他们忙去搬了绣凳来一左一右的两两坐在胤禛边上,听德亨说话。
德亨开口道:“那个伊凡咳咳……”
胤禛皱眉,将自己的茶碗给德亨要他自己喝,又吩咐苏培盛道:“上茶和点心来。”
苏培盛应了声,亲自去吩咐茶和点心,小主子们的口味各有不同,他还是亲自去更妥当一些。
德亨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正色道:“那个伊凡,不似商人,倒是更似乔装商人游历四方的贵族。”
胤禛点头,道:“这是洋人的规矩,跟传教士一样,没什么奇怪的。”胤禛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似他亲眼见过,很懂洋人似的。
德亨不赞同道:“不一样。这些贵族,有的是自愿的,游历四方增长见识,有的是受国王所托,国王给他们金钱等财务上的资助,以外交官就是使臣的身份,游走各国。这些人在别的国家游历,会将他们的眼睛看到的一景、一物、以及一些人的言行、听到的一些话、经历的一些事写成日记,然后回国交给他们的国王,如果国王觉着有价值,他们不仅会得到大笔的奖金,甚至还能从国王那里获得爵位。”
胤禛先是点评一句:“洋人就是不讲究,爵位岂是轻易许出的,”又问,“这些都是那个伊凡告诉你的?”
德亨摇头,道:“都是我从利圣学那里听来的。”
胤禛挑眉:“我记得,这几年你都在府上读书,没跟那个利圣学交往?”
德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利圣学学习拉丁语了,他都是将这些当做故事说给我听的。”
利圣学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一些问题引导以及利圣学的不得志和碎碎念就不用德亨特地说出来的。毕竟,谁能想着防备一个三四岁小孩子呢?
胤禛无言。他忘了,眼前的是个神童天才,天才学习知识就跟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轻松是不争的事实。
胤禛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伊凡,就是这种游历四方的人了。”
德亨点头,道:“我觉着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但让人奇怪的是,其他使团的人都去畅春园觐见皇上去了,他反倒以商人的身份躲在罗刹庙里,您说是不是十分可疑?”
胤禛沉吟道:“要是按照你说的,他只是记录一些看到的人和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亨着急道:“如果他有意打探我们国家的兵防和战斗特点呢?收买我们国家的官员和商人为他们做事呢?还有我们国家的纺织技术、烧瓷技术、炼铁技术、火炮技术……被他们偷窃了呢?”
胤禛:……
德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插口道:“德亨,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打探兵防还有那些什么技术……应该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就如你将提花织染技术搁一个蠢人面前,他只以为这是一张废纸?
德亨正色道:“那俄罗斯国王会派遣一个蠢货去别国游历吗?”
胤禛坐不住了,他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带入自己,判断德亨说的那些可能性。
如果是他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
不说窃取,至少他是一定会对那个国家的兵防、政治体系、经济发展等等等所有相关国运的事情感兴趣的。
如果那个伊凡真是受了他们国王的命令来到大清,却没有去觐见皇上,那他肯定就是带着另外的目的来的。
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还需探查。
胤禛:“德亨,你将今日和那个伊凡说了什么都说给我听。”
于是,德亨开始复述今日他和伊凡的谈话。
谈话内容实在是多,更是涉及了吃穿住行建筑诗歌珠宝牲畜等方方面面,听德亨说出来,简直让胤禛叹为观止。
就跟读书一样,你学会认字写字是一回事,学会作诗写策论是另一回事,要是能跟人侃侃而谈那就更高一层。
若是你能带着问题并且和人讨论的有来有回,那就是超脱了学习,到了探寻“道”的境界了。
德亨就是这样。在和伊凡的交流中,有些问题,他明显是带着目的去问的,偏对方给出了答案还不自知。
胤禛觉着,阿灵阿可以让贤了,理藩院尚书之位合该让德亨去做。
至少德亨会说蒙古语和拉丁语,他可以和俄罗斯人自由五障碍交流,获得传教士翻译官绝对不会想到去问也不会在乎的消息。
胤禛的政治嗅觉和缜密思维是毋庸置疑的,他很快从德亨的叙述中抓住关键信息。
胤禛问道:“你说,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皇帝新建设的城市,伊凡听你说起圣彼得堡是新都城的时候,很是激动,再三纠正?”
德亨点头,道:“我后来知道,圣彼得堡是彼得皇帝为了和瑞典国家开展,特地在军事要塞港口选址新建设的堡垒城市,彼得皇帝和瑞典开战八年且没有停止的意思,可见,彼得皇帝对这个港口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