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三点钟, 德亨就起床洗漱,稍稍用了早餐,就成为安定门初开的第一位骑士, 出城向畅春园飞奔而去。
四月末的天气,白日已经初现夏日酷暑的威力,但在早和晚,还是温煦和宜的温度。
酣畅淋漓的奔袭到畅春园外, 也才用了大半个时辰,德亨神清气爽。
在晨曦天光中,德亨入园去和上一个班做交接。
澹宁居前头侍卫班房这边,阿尔松阿到的比德亨还早。
德亨惊讶,阿尔松阿主动道:“我从园子里来的。”
德亨“哇”了一声,赞道:“你好勤谨。”
阿尔松阿说的“从园子来”是他至少昨天就到了他们家在畅春园附近的别苑,休息一晚上,然后今早来畅春园当差。
这样为了不上班迟到提前规避风险的行为和态度, 被德亨夸赞为“勤谨。”
阿尔松阿却是当的上这一句称赞。
阿尔松阿眼睛在德亨身上一瞥一瞥的, 好像他是新认识的同事,好奇又难以启口主动交流, 而不是同当差两个月的熟人。
德亨认真听傅尔丹讲交接事情,画押领了腰牌、腰刀和钥匙之后,德亨送傅尔丹出门。
但是,傅尔丹走到门口,和德亨大眼瞪小眼,就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德亨:……
“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傅尔丹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的。
德亨看看从见面起就十分奇怪的阿尔松阿, 再看看更加奇怪的傅尔丹, 问道:“你们几个意思?”
“德亨, 你回来了?”是拉锡高兴的声音。
德亨和拉锡拥抱,德亨从后背揽住他的腰(身高不够,真是悲哀),拉锡则是揽着他的肩头,他们好像久别重逢的两个兄弟,满面笑容,亲热的不得了。
德亨高兴道:“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这就来了。”
拉锡:“我好几天没见你,趁着交接班,当然要来见一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德亨:“俄罗斯商队不是来京了吗,我从他们那里买了好些个皮毛,我已经吩咐下去,今天送去你家里,跟你说一声。”
拉锡高兴的满面红光的,不知道客气为何物,道:“那我就收下了,改天请你喝酒吃肉。”
德亨亦是笑道:“酒就算了,肉是一定要吃的……”
拉锡更是高兴。
他这种在财物赠与之上毫无边界感的行为,与已经将汉文化“客气”“礼让”“投我木瓜报以琼瑶”当做行为准则的满蒙人格格不入,别人认为他粗鲁、不知礼数,他也不明白既然是表示友好的“赠送”,为什么还要回赠以价值更高的礼物,甚至是金银。
他要是有这金银钱,自己拿去商铺里买自己更喜欢的不就行了?
用得着从你那里“买”。
这也是拉锡不合□□友少的原因之一。
但德亨不一样,尊重且遵守各族友人的传统习惯是一种美德。拉锡本来就是不会说汉话的蒙古人,他还保留着蒙古人“热情好客”的传统,别人给他的东西他就收着,同样的,别人去他家做客,他也会将自家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
没什么不好的。
拉锡觉着他跟德亨才是真兄弟,亲的。
如假包换!
说到俄罗斯人,拉锡好心劝道:“这些来京的俄罗斯人,好多都是亡命徒,德亨,你跟他们交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他们野蛮、粗鲁、不知礼数,我怕他们冒犯到你。”
德亨这两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德亨大为惊讶:“亡命徒?怎么回事?”
拉锡:“他们是哥萨克人,作为护军,受雇于俄罗斯使团和商队。我曾经在喀尔喀和他们交过手,他们骑□□湛,悍不畏死,且残忍成性,屠杀部落牧民眼都不眨,不是什么好人。”
哥萨克人,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德亨:“那你知道这些哥萨克人有多少吗?”
拉锡:“前天跟来畅春园的有三十人,在京有多少,你要是想知道,等我回京之后探查清楚再告诉你。”
德亨点头,拉着他进屋,找了纸笔,写上凭条,然后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章,交给拉锡,道:“你拿着它,去我府上支取银两。”
拉锡笑着推回,道:“用不着,他们语言不通,我去跟他们搭话,他们会给我报酬求我办事。”
一看套路就很熟的样子,恐怕以前俄罗斯商队来京时这种“外快”活儿没少接。
德亨将纸条推回去,笑道:“那你更该收下了,你出手阔绰,他们只有更相信你的。”
拉锡实在是一个不会客气的人,他接过纸条揣进怀里,笑道:“那行吧,你想知道什么,跟哥哥说,哥哥都给你搞来。”
在这之前,德亨还真没想着要从这支俄罗斯商队里得到些什么,只限于友好交往,但现在拉锡一说,他想了想,道:“一个是哥萨克人的具体人数和他们此行所携带的武器种类和数量,刀剑箭矢多少,火枪多少,除了火枪,还有什么其他火器没有……”
拉锡点头,表示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