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亨看了一下那个泪盈于眶的小乞丐,又瞥了眼蹲在墙根处木呆呆看着人群的小乞丐们,挑眉一笑,对两人道:“走吧。”
说着,抬脚就要绕过这个小孩儿离开。
芳冰见是这么个小乞丐,猛然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诧异问道:“不施舍吗?”
芳冰是内侍,他于宫廷礼仪和人情世故十分精通,是德亨离不开的左右手,但于江湖上的一些小把戏,他或许听说过,但若是不设防的遇上了,他就反应不过来了。
他看到了这样小的孩子,还穿的这么褴褛,人也脏兮兮的,就当寻常乞丐看了。
同时心下疑惑,他的主子德亨可最是乐善好施的,怎么这样可怜的小孩子摔倒在他面前,他竟无动于衷。
就这么视而不见的走了?
这可跟他平日为人行事大有不同。
这么一幕下来,路过的行人也都放慢了脚步,眼睛都落在了路中间的德亨三人和那个小乞丐身上。
他们可不像小食街那些贫民,看到德亨畏手畏脚的不敢靠近,他们亦是绫罗缠身,不仅敢驻足光明正大的打量德亨三人,还聚堆对这三人指指点点的呢。
大体就是这三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成想,撞到人竟想一走了之?
就算撞到的是乞丐,也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你身为富贵人家的善心的?
你见到孤弱幼小,难道不该施舍救助一番吗?
陶牛牛听到这些议论声,沉下脸,就要喝止。
德亨反倒微微一笑,对越来越有围观势头的众人朗声道:“诸位,请观此孩童,与那墙根处乞食的乞丐们,有何不同?”
随着德亨手势指引,通向墙根处的人群分开一条空隙,好让众人将还坐在地上的孩童和墙根处乞讨的小乞丐们看的清楚,好做比对。
一个年轻公子迟疑道:“好似这小…孩儿胖了许多。”
他本想叫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孩儿“小乞丐”,但眼神转过一回,做过对比之后,这声“小乞丐”便再也叫不出来了。
无他,路中间坐在地上的这个小乞丐,虽然穿的褴褛,脸和露出的半截小胳膊上也都跟个花猫似的脏兮兮的,但是,那充盈着神采的眼睛,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藕节似的小手臂,圆乎乎的小身板儿,跟墙根处那几个摆着破碗扎堆乞讨,浑身散发着腐臭味儿,脸颊、身体都干瘦的跟麻杆儿一样,浑身找不到半两肉的真正小乞丐截然不同。
这年轻公子一开口,人群指点对象一下子就变了,变作了那个似是受惊,还坐在地上不起来的小孩儿身上。
明晃晃的碰瓷儿啊这是。
就是不知道指使这孩子来碰瓷的大人是不是隐藏在他们当中。
小孩儿见到此阵仗,眨了眨眼睛,张嘴嚎哭起来。
干打雷不下雨,可是比刚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样子假多了。
德亨:……
德亨原本是要上前先哄一哄他的,但看他这一套下来,似乎很熟练的样子,也就无需他去哄了。
德亨忽略过他,只对人群抱拳,大声道:“不管是谁为难某一个外地人,但拿一个孩子来设陷阱,未免太过损阴德了……”
“就是,就是。”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出的阴招儿,还被人识破了,也太丢人了。”
“也未必就是设陷阱,许是这小孩儿顽皮,恰好撞上了。”
“哪个好人家的孩子穿成这样、脏成这样的?定是有人特地装扮的,就冲着人家来的。”
“就是,就是。”
“想要欺负外地人,也不找个憨傻的……”
“不欺负一下,怎么知道是聪敏还是憨傻的……”
德亨耳力相当好,听到人群里嘀嘀咕咕的议论无语至极,感情欺负外地人,是你们福州人的传统特色?
“唉呀,唉呀,这是怎么回事,六子怎么坐地上哭起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匆匆的穿过人群跑过来,将那小孩儿从地上拉起来,还“邦邦”两下,拍在小孩儿屁股上。
这毫不收力两下下去,正咧着嘴干嚎的小孩儿立即停了哭声。
只他小脸儿憋的通红,嘴唇也死死咬着,开始一抽一抽的抽泣。
德亨面色陡然一变。
这个叫六子的小孩儿显然是知道怎么配合这个汉子的,纵使身体受痛,也不敢嚎哭,可见是受到挨打训练的。
德亨原本想一笑了之,以为是遇到了寻常碰瓷儿,想从他这个外地人身上赚一笔,但若是遇到了真正的人贩子,民间俗称“拍花子”的,那德亨就不能不管了。
“哎,这是你家小孩儿啊,走路不看道儿,撞人家公子身上,人家公子没说什么,自己反倒哭起来了。”
“我正好路过,看的清楚,其实那公子腿脚收的快,根本没碰到你家孩子,是你家孩子自己坐地上去的,还哭的老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