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亨偷眼向后一瞧,收回手,笑对李煦道:“多谢你了。”
一看就是李煦以芳冰做借口,将他给“救”了出来。
李煦忙道不敢,道:“总督大人听信了一些传言,他也是一片殷殷好心。”
德亨笑道:“你倒是不信这些个传言。”
李煦呵呵笑道:“虽然没在您跟前侍奉过,但奴才回京述职时候,也是见过您的行事为人的。您萧萧肃肃,君子如玉,不爱这些做派。”
德亨似真似假似笑非笑问道:“那你以为,我会爱些什么做派呢?”
李煦面色迟疑:“这……”
德亨:“你直说就是,你也说了,我是君子,不会以言语为忤。”
李煦:“您……老奴斗胆,今日迎接宾仪,可有不妥之处?”
德亨看着一步一景的庭园,淡声道:“楼船出迎、纤夫拉船、士绅拜礼、净街行路、御园大宴、总督巡抚作陪……这是我一个国公能享受的吗?”
李煦立即跪倒:“老奴万死。”
得很垂眸看着他,微微弯腰,轻声问道:“你自称老奴,奉的是谁的命,做的是哪家的奴才?”
李煦抬眼看德亨一眼,又低下头,不语。
德亨就这么看着他,良久,才幽幽道:“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自称老奴,我可否认为,你是奉我为主?”
李煦扣一个头:“是,老奴阖家,任您驱使。”
德亨冷笑:“荒唐!!”
“你起来吧,要人看到你跪我,我马上就得被押解回京,宗人府圈禁至死了。”
李煦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慢吞吞道:“您放心,这里幽静,没人会看到的。”
德亨:“说不定,漏信儿的人就是我自己呢?”
李煦:……
“怎么,你不信吗?众所周知,你是皇上的奴才,莫名其妙的,就跪我面前要说效忠,我可是吓死了,自然要如实向皇上禀报,以表我清白,顺便问问皇上,你脑子怎么想的?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
李煦明显是被德亨这话给震的不轻,脸上松弛的皮肉都在微微抖动。
“呵呵,德公爷,您真会开玩笑。”
德亨短促笑了一声,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有人将我玩于鼓掌之间,我子要想法子破局。我从来不受人胁迫,废太子当年不行,现在,也不行。”
李煦心惊肉跳:“没有人胁迫您。”
德亨眼利如刀看着李煦,道:“今日我被迫受了不该受的阵仗,你还跪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自称老奴,你说没有人胁迫我?”
“李煦,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李煦:……
“说罢,是八爷,还是谁!”
李煦倒抽一口气,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八爷给他的命令是不要让德亨知道。
可是,德亨自己猜出来了,他要怎么回应?
顺水推舟认了。
还是打死不认?
“总不能是四爷吧,你们跟他可没什么交情。”德亨逼近李煦,气势全开向他压迫而去。
李煦颤颤巍巍抹了把从额头流到脸上的汗,道:“这…这…老奴、奴才……”
李煦干脆再次跪在地上,低头冷汗道:“奴才不能说。”
德亨站直身体,了然道:“那就是八爷了。”
“起吧,这天儿真热,你也老大年纪了,要是中暑晕倒了,我可不认。走,陪我去更衣。”
李煦真的年纪挺大了,快七十了,这大太阳底下被德亨逼问又惊又吓又跪又起的,老胳膊老腿不灵便,这一下,竟是没站起来。
德亨看了下四周,除了他和李煦两个,确实没什么人,连陶牛牛都站的远远的把守,他便上前,托了李煦一把,让他能站起来。
德亨托着他手肘,还道:“你说你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拼命。”
李煦感慨万千,现在的德亨,才是他印象中人,才是范三拔口里念念叨叨的人,不由开口念道: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