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潢卸任, 谁领宫禁防务呢?
雍正帝圣心独断,着庄亲王允禄和恒亲王世子(原为贝勒,现册封世子)弘昇同领, 令在半月之内,新旧交接完毕。
营建健锐营和卸职的事情说完,衍潢告退,德亨有眼色的没再提告退的事情。
允祥展开那封一直握在手里的折子, 禀道:“近两月来,八旗王公、官员多有到皇上梓宫前祭奠,画押、做录之时,臣弟发现,多有目不识丁之辈,莫说汉文,清字都不会写……”
“咳咳咳……”德亨以为自己听错了,被茶水给呛咳了一下。
苏培盛忙过来侍奉, 德亨自己胡乱擦了擦嘴, 只将茶碗给他,换一杯新的来, 见雍正帝和允祥都看着他,德亨惊讶问道:“居然有不会写字的王公和官员?一个字都不会写吗?”
德亨是知道官员府上都是有幕僚代为执笔奏疏的,比如当年叶勤才刚当差,他自己文墨不行,就只得四处寻访师爷来帮忙,最后还是衍潢荐了自家王府上精明强干的管事来, 才帮他度过了最开始的难关。
只是, 当官的, 不识字可还行?
在梓宫跟前, 画押、做录多是写自己的名字和所属佐领、旗分,咱不说让你写一封奏章,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允祥道:“八旗官员以骑射为重,不通文墨也是寻常。”
这不是理由吧?
德亨去看雍正帝,雍正帝也大为皱眉,允祥继续道:“除了文墨之外,臣弟还发现,来者多有气弱体虚、轻浮无力、面部浮肿,这些皆是嗜饮者表露迹象,如此形态,如何能担兵丁之役。”
德亨已经不作任何表情了,这就是八旗子弟,拿着朝廷的俸禄,享着世袭的爵位,不事生产,怠惰骑射,嗜酒如命,更是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这哪里是在养兵,这是在养一群猪呢。
还不如猪呢,过年的时候,猪可以杀了吃肉,祭祀祖宗,这群不事生产的八旗子弟能做什么?
白白增加朝廷负担罢了。
雍正帝道:“宗学需尽快筹办起来。马尔赛,宣简亲王雅尔江阿和廉亲王允禩觐见。今日咱们就将宗学商议个具体的章程来。”
允祥道:“宗学是长远之计,一时半刻见不到效果,需皇上下谕旨训斥、教诲,让他们知道厉害才行。”
雍正帝摇头,道:“这些个八旗子弟,平时闲散惯了,先帝待之甚宽,如今非是朕一道谕旨所能管的了的。”
允祥:“先做警示也是好的,待到日后严谨起来,也不是无的放矢,怪不到皇上这里。”
雍正帝:“罢了……着八旗都统,各查该属官员兵丁内酗酒不肖之徒,定以限期,速令悛改,能改则已,如不能改,系官员即行题参……应袭者令人承袭,系兵丁即行革退,以示惩戒,法在必行……”
弘晖执笔将谕旨记下,等会要发去内阁,诏谕八旗都统。
在等人的当口,允祥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去年黄河漫溢,直隶、河南、山东等省多有波及,灾民流乱。好在去年京城有不世盛事举办,直隶灾民多有在南海子以西、以南的凉水河安定下来,来往南北的商贾、行人驻足客店,买卖小货,为他们谋得一口营生……”
说到这里,允祥多有感慨,去年他还是一闲散皇子,属于半监视状态,除了京郊自己一亩三分地,哪里都不能去。他在京郊见到很多流窜而来的灾民,以为朝廷又要大肆赈灾,或者郊外又要生事端,谁知道,灾民一出现,就被衍潢手下巡防的官兵引走了,相较于往常,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好像那些灾民从未出现过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灾民,都被引去南海子之外的凉水河安顿了,他们被安排着或去修剪花木,或去挖渠引水,或去平整道路,或去杀虫除疫,或去修建房舍、驿站、客店、集市……
而报酬,仅仅是饱腹的口粮和他们自己修建的房舍罢了,这可比内务府的劳工们便宜多了。
允祥继续道:“如今即将开春,直隶巡抚上折子问,这些灾民什么时候回乡,好准备春耕。”
又拿出一张折子,道:“这是山东巡抚的奏折,说,山东连年遭灾,民不裹腹,小民流窜,尤其是青州、沂州两府,县乡村落,门户空废,十不存三……”
再拿出一张折子,道:“这是河南巡抚的奏折,说,去年河南黄河水灾,冲垮良田,二麦失收,资生无策,亦有携家觅食……请求朝廷赈济……”
雍正帝叹道:“除了直隶,山东、河南二省,竟皆需要赈灾。”
允祥看了一眼垂首静默饮茶的德亨,对雍正帝道:“其实,除了直隶,山东灾情也尚可。”
雍正帝疑惑:“十三弟可是有最新消息?”
允祥沉吟道:“臣弟也是听某个宗室说的,他曾去山东当差赈灾过,很是结识了一些山东人,据他所说,这两年,山东小民并不以灾情为苦,他们……尤其是青州、沂州二府小民,都从登州府、日照港出海谋生去了。”
雍正帝:……
德亨的头不由垂的更低了,弘晖拳头也不由捏紧了些。
雍正帝:“……十不存三原来是这个意思。德亨,这些人可还能回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