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我李老二领了个差事,说一说这内里的话,不是说不应该,是说了给你们听,你们心中好有个数儿。”
“李监头,您有话请讲。”福爷跟李老二拱手请道。
李老二道:“您们似乎忘了,咱们现在住的地儿,啊,房舍、牛马圈,是睿王爷带领咱们祖宗刚入关那会子,给咱们住的。什么红纸啊白纸啊,那是后来的户籍册子,不是房宅契。您们自己说,您们手里的宅契,是红纸还是白纸。”
众人皆哑然。
有汉子憋气道:“可是,咱们老一辈在这地儿住了多少年了,房子怎么就不能是咱们的了?”
李老二:“您这说的就是赌气话了,正儿八经的,皇上要咱们搬,咱们就都走,这里的房子,房契都在内务府,都是皇上的。就说近些年,四九城兴建了多少王府、贝勒府、贝子府,有多少就是在寻常旗户上面建成的?他们搬的时候,可有补贴了?怎么到了占用咱们的地儿建图书馆,就要给咱们补贴了?”
“要真补贴,以前那些人,恐要说事儿了。”
有那积年的老人,就道:“补贴这事儿吧,是有先例的。犹记得,顺治爷那会子,给老王爷们建王府,迁走的旗人,也是有补贴的。我听我祖父说起过,顺治爷的老例是按房间算,一间房给银三两半,有多的,有少的,但也都有,大家伙儿也都搬了。”
李老二先给这老头儿行了一礼,笑道:“您老说古,咱们是信的,看来,定王爷就是按照顺治爷定的老例给咱们发的拆迁银。”
有人就疑惑了:“咱们现在按方算,一间十方算的话,得有十两银呢,比三两半多六两半。”
福爷就道:“一甲子前一斗米才多少钱,现在一斗米多少钱,米钱涨了,房钱自然也是涨了。”
众人纷纷附和:“是这个理儿。”
“可是,咱们在这里说的再多,三王不给,咱们也没法子?”
“不给不就不搬!”
“对,不给咱们就不搬……”
德亨手掌在茶桌上拍的啪啪响,跟着吆喝道:“不搬不搬不搬…哎哟,哪个孙子踩我脚!”
华圯:……
华圯豆大的汗珠挂了一脸,给德亨使眼色使的眼睛都要抽筋了,见德亨只顾着吆喝就是看不到他,情急之下一时没忍住一脚踩了下去。
踩完就后悔了。
如今这位主儿是他能踩的吗?
他不会生气怪我吧?
德亨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对面那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是玛尔珲的儿子华圯。
他在这里坐了老一会了,已经过完了瘾,就跟在华圯身后走出了这间用草棚子搭建在城墙根下的茶廖子。
到了街道上,德亨用扇子遮住大太阳,咧嘴道:“找我啥事儿?”
华圯:“恳请移步说话。”
德亨:“你带路。”
华圯就带着德亨向头甲巷口的一间看着就规整阔气的茶馆走去。
路上,华圯等了一会都没见有奴才跟上来,就问道:“跟着您的奴才呢?您就一人儿?”
德亨:“带着人出来,还怎么混迹市井?”
华圯沉默了三五步,才闷声道:“您该多顾着些您自个儿的安危。”
德亨不在意道:“怎么,谁还能在这四九城大街上刺杀我不成?”
华圯彻底沉默。
这边一溜儿整整齐齐三条胡同,分别是头甲巷,二甲巷,三甲巷,所以你就知道,居住在这三条胡同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头甲巷胡同口的茶馆,富贵不一定,雅致是定然的。
更让人惬意的是,大夏天里,这茶馆里不仅有风扇,还有冰,所供饮子,不仅有茶,还有冰酪冰沙这等消暑小食。
所以,这茶的价格,就很可观。
人流也就那样,跟对面热火朝天的茶廖子不能比。
茶馆安静,两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华圯给德亨点了四样点心,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德亨掏出一锭银子给茶小二,道:“都算我账上。”
华圯面色顿时白了下来,道:“一顿茶点我还是请的起的。”
德亨挥挥手,让茶小二拿着银子下去,道:“我知道你现在能动用的家用有多少,何必打肿脸撑胖子,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家中女眷和孩子。”
华圯脸稍更白几分,不自在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我们家还在受监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