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尔特宜没回自家, 直接去了康亲王府。
康亲王府,康亲王崇安和颜路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了,讷尔特宜今日的差事就是去听信儿, 听完了,自然要回来说一声的。
崇安今年只有十九岁,圆圆的脸,圆滚滚的身材, 浮肿的眼袋,苍白的嘴唇,红中带褐的脸膛,头上戴着一顶紫貂皮的暖帽,压住了外八字眉毛,让他看着多了几分端庄和威严,身上穿着狐狸毛滚边的家常棉衣,驮着背软着腰坐在圈椅里, 跟绣堆里放了个又圆又滑的倭瓜似的。
不似十九, 倒似二十九,如果不是嘴上无毛, 说是三十九也有人信。
活像是被狐狸精吸完了精气,就剩一身年轻的皮囊了。
讷尔特宜心下更是别扭,看完德亨,再看这位十九岁的康亲王,讷尔特宜真心觉着,大概十九岁的是德亨吧。
十四五岁的德亨随意坐在那里, 瞧着都比眼前的主儿像个王爷。
崇安咋咋呼呼的, 一见到讷尔特宜, 立即将其让上座, 一叠声的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满京城都传遍了,说是定亲王要给整个八旗借债的还债?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天王老爷神王菩萨,定亲王这么有钱的吗?怪不得皇上看他不顺眼,要将他拘在宫中不让他出来,我要是有这么个有钱的儿子,我也放眼皮子底下,缺钱了就找他使……”
讷尔特宜:……
我真的要靠这货承佐领世职?
“满京城都传遍了”这话绝对是夸张,消息传的没那么快,但看崇安的反应,就能知道,今儿这场招商会的爆炸点在哪里。而一传十,十传百,还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儿呢。
若是被有心人将定王架上了神坛,再高高的摔下来……
讷尔特宜不敢想。
见讷尔特宜只是说话,不做回应,颜路微微一笑,恰如三月春风拂人面庞,端的好和煦风光。
二十年前颜路正是少年,他能被讷尔特宜看上,并带回京城,足见他美男子资质,二十年过去,他已近不惑之年,岁月只为他增添了沉稳、从容和智慧,不见磋磨。
颜路一笑,惹的崇安眼睛发直,讷尔特宜确是看都没多看一眼。
好看又怎么样,他才刚看了更好看的,哼!
见过牡丹花,再看这老韭菜,讷尔特宜只觉着乏味又腻味。
颜路面上很端的住,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讷尔特宜,温声道:“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的,话一定是有人故意歪传了。将军比旁人回来的都要晚,可是有多余的斩获吗?”
讷尔特宜,爵位宗室辅国将军。
讷尔特宜看他一眼,心道,你为人是越发的稳健了,不像旁人听风就是雨,怪不得越来越得太妃和康王看重。
讷尔特宜道:“定王爷到底看着往日些许的情分上,留我多说了两句话。我问了,像大福号这样的,是不是花些银子,去户部办了资格证书,就能如常营业……”
颜路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讷尔特宜说话骤然被打断,气儿有些不顺,但还是如实道:“他还要派人入驻碓房……”
讷尔特宜将德亨的话复述的一遍,表示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颜路沉吟一瞬,自语道:“定王所谋甚大啊。”应该不只是要整治户部吏员和碓房主勾结的毒瘤。
崇安忙问道:“他在谋划什么?摔了咱们的饭碗吗?”
颜路诧异的看着崇安,道:“王爷此话虽糙,确是一语中的,十分恰当。”
这蠢王爷突然开窍了?
崇安确是一点都没有被夸的欣喜,只烦躁道:“定王多厉害,我可是从小听到大的,他是先帝养大的,怎么可能只是整顿吏治这么简单。先帝总是看咱们这些王府不顺眼,他定然是要继承先帝遗志,继续整治咱们的。”
“他将兵丁粮米握在手里,兵丁不都去听他的了,还怎么听王府的?我手下就剩这么两个佐领了,人都走光了,我这个王爷做着还有什么趣味?”
崇安又跟听了天书一般茫然不解道:“定王到底是怎么说服当今答应将兵丁粮米都给他的?先生可能做到吗?”
颜路唇角的笑僵硬了一下,道:“王爷真是高看在下,在下如何能和定王相比。”
定王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知道,他要是能看透定王,岂不是说明他有与定王同等的本事。我要有这本事,早去朝上大展宏图了,还能在这里辅佐你吗?
不过,“定王此举,可是甩开了参领、佐领和小拨什库等,这些都是难缠的小鬼,这些人以后没了发财的营生,他们岂能同意?”颜路琢磨道。
崇安眼睛一亮,道:“着啊!这些人可老多不少,如果这些人闹起来,定王恐也拿他们没法子?”
讷尔特宜提醒道:“有好些个佐领可也欠了不少债呢,若是定王真能帮他们还上,他们也许巴不得呢?”
颜路笑道:“欠债,也是谋财的手段嘛,你别说你不知道啊?”
知道啥叫中饱私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