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家宴很快散去, 给太后跪安后,弘晖带着一二侍卫在偌大的紫禁城闲逛。
现在回毓庆宫入睡,还有些早, 今儿中秋,批阅奏折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德亨说他无趣,他也当真无趣,以前除了办公、现在批阅奏折, 其实他也是真的没什么好消遣的。
金石文玩玩久了也会腻,德亨对这些无感,他自己玩儿,偶尔也会觉着没甚意思。
兆惠今日当值,沉默的跟在新帝身后护卫。
乌雅兆惠,太皇太后的族孙,都统佛标之子,今年刚弱冠。新帝登基, 为优容乌雅氏, 挑了他来做御前侍卫。
路过隆宗门,领侍卫内大臣色布耄见御驾请安, 令打开隆宗门。
弘晖道:“朕随意走走,爱卿谨守职岗为要。”
然后继续向南走。
色布耄见状,只得加紧侍卫巡逻,今儿个皇上在外宫闲逛,要是看到宫禁松散无状,吃挂落的一定会是他。
一直走到断虹桥, 桥北种有十八棵槐树, 比紫禁城还要寿长, 长的遮天蔽日的, 只是,在,走在其中,就有些阴森可怖了。
更让人寒毛直竖的是,槐林背后,隐约有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
弘晖住了脚,好奇问道:“这槐林闹鬼了?”
兆惠:……
这话您说的,您说闹鬼,也不见您有半点慌张,还饶有兴致的?
弘晖还在道:“是不是有什么风口,风吹过来形成的声音?这也没风啊?”
兆惠不是第一次在当值,所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禀报道:“是从西面的咸安宫传来的,应是废太子在弄箫。”
咸安宫就在西华门内,每天,来紫禁城上朝的大臣们都会从此宫门前经过。
康熙帝将废太子允礽圈禁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让他每天听到宫外大臣来来往往,这些大臣却是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本来应该是有关系的。
弘晖挑了挑眉,道:“走,去看看去。”
兆惠:“皇上,要不要再叫些人来?”毕竟是去看废太子,我一个人带着手下一个伍,您真放心啊。
弘晖:“不用,咱们就是去说说话,又不做什么。”
兆惠:“……是。”
咸安宫门前两个值守侍卫在打哈欠,这里离西华门近,西华门看门的人多,他们这边看守的松懈些也没什么。
可巧,今日皇上就到了。
值守侍卫们顿时给吓醒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弘晖冷冷瞥他们一眼,命令道:“开门。”
连忙去相对的羲和门去取宫门钥匙,没走几步,在羲和门值守的护军校郭礼就带着钥匙飞奔过来了,之前路过羲和门时候,他出来请安,知道了皇上要去咸安宫。
他去取钥匙,后一步到。
打开咸安门,里面一派静悄悄。
兆惠指挥侍卫去开道防守,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睛观察着周围,随时警戒。
咸安宫曾经被火烧过的,后来重新大修,如今小二十年过去了,再没一次修缮过,所以,内里门扉、宫墙上的油漆斑驳了不说,墙角根处还有杂草生长,虽然矮小,却也是落败之相。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呜咽的箫声停下,有闷在胸膛里的咳嗽声传来。
“皇帝驾到,废太子还不快见驾。”有侍卫喝道。
院子里空荡荡的,本该值夜的太监宫女一个也看不到,不知道是根本就不在还是在围房里睡着了。
不过,这会子就是围房里有人,也出不来了,这四处都被兆惠指挥着从羲和门调来的侍卫把守了。
殿前阶下摆了一桌一椅,桌子上有一金盘,金盘上盛了一串葡萄,一只紫砂壶,一只配套茶盅,废太子允礽坐在椅子上,手执一管玉箫,独自对月吹弄。
那侍卫吆喝出声,以及对自己这经年安静的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允礽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或者他动了,但远处的人看不清楚,因为这院子里,只有月光,并无其他灯火照明。
弘晖摆摆手,道:“罢了,朕只是随意走走,你们去给朕搬张椅子来,朕和二伯一起赏月。”
侍卫去寻椅子,弘晖走向允礽,兆惠紧跟其后。
弘晖来到桌前,拎起金盘上的葡萄,有三五粒葡萄从葡萄串上掉落。
弘晖顿时黑脸道:“今儿我给各宫赏了中秋节礼,其中就有新鲜葡萄,二伯没收到吗?”
仔细看那葡萄梗,都发黑发枯了,明显至少放了两三日了。
允礽从他进来就一直看着他,见他在自己面前并不自称朕,还叫自己二伯,又听到他的话,就笑了一声,开口道:“这葡萄不经放,放了两天还粒粒饱满,已经很是不错了。”
绕开了今天咸安宫没有收到中秋节礼的事实。
侍卫搬来了椅子,弘晖在另一侧坐下,不悦道:“我说的是今日的份例。兆惠,你记下来,等宵禁结束后,让今日当差的内务府人来找我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