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更简单了,私下独处背心短裤,出去直接薄纱长袍一披一系,得体又轻便。
这次去南海子,他连头发都剃了。
纳喇太妃一年大孝已过,德亨一年没剃头,发茬都长了两寸,脑后再拖了个长辫,让他的后脖颈和后脑勺都长了痱子。
又疼又痒,一气之下,德亨让剃头匠将自己耳朵到后脑下半圈给剃光,然后将耳朵以上头顶半圈剃了毛寸。这种剃头方式,你就说符不符合满人发型吧。
夏天头上长痱子纯粹是捂的,头发一剃光,拍了两回痱子粉,一晚上红疙瘩就消下去了,再一天,就痊愈了。
那叫一个倍儿爽!
德亨撺掇弘晖跟他剃一样的发型,别说,弘晖还真挺意动,但只意动了一瞬,就拒绝了。
他是皇帝,乃万民表率,有德亨一个跳脱不守成规就行了,他这个皇帝,还是规矩穿戴吧。
弘晖规矩龙袍、冠冕、朝珠一穿戴,德亨都替他热,到了他自己,全都跟弘晖反着来。
宽松丝麻混纺白衬衫纽扣只扣到锁骨下,真丝暗绣石青色撒花阔腿长裤垂至脚踝,巴掌宽腰带一扣,单层染色小羊皮暗孔透气皮鞋一蹬,完活。
这一身,不管是和文官坐着喝茶还是和武官打马射箭,都能做到控场自如。
弘晖从他的短毛寸到他窄腰腰带再到他暗红色皮鞋,琢磨半晌,评价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去开屏的?你这袒胸、露骨,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弘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花花公子”,但他知道有一个词叫“浪荡子”,‘花孔雀’。
德亨不满,指着自己的长裤子和挽起至手肘之下的衬衫,道:“我这不是裤子,这不是衣衫?怎么就袒胸,怎么就露骨了?”
弘晖不跟他理论,直接吩咐芳菲道:“给他换一身能出门见客的。”
芳菲忍笑,对德亨道:“您可以私下里穿给王妃看,她定然喜欢。”
去拿来一条中正纯色黑长裤,和一条珍珠白真丝垂坠衬衫,外搭黑皮鞋,黑皮腰带,让他换上。
德亨一换上,弘晖就眼前一亮,道:“这身好看,雅正又不失彪悍,就这身吧。”对芳菲和芳冰道,“你们给他身边伺候穿衣的奴才们教一下,以后就让他这么穿。”
德亨“哈”一声,不管他们,衣裳穿他自己身上,管的着吗?
德亨不耐烦戴配饰,什么手镯、串珠、玉佩、项链、挂饰等通通不要,以前有头发的时候,可以在辫子上做珠玉文章,现在他头发基本光了,想装饰都装饰不了了。
他就只在腰间皮带上扣了块金表,左手食指上戴了宝石戒指,右手拇指上戴了扳指。好在他衬衫扣子是珍珠玳瑁手工磨成的,腰间皮带带钩也是金玉的,做皮鞋的线是金线,鞋面上镶嵌的纹饰是纯银。
低调中尽是仅次一件的奢华。
唯一的配饰金表更不简单,细细的金链子隐藏在暗盒中,从腰间取下拿到眼前看时间的时候,细链子会随着距离抽出来,放回去的时候细链子又会自动弹收回去。看着简单,隐藏技术满满。
他不骑马坐在车里时候,慵懒的就跟个餍足的大猫一般,若是骑上马,就跟弘晖说的,彪悍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造次。
毛寸头,硬汉标配嘛,嘿嘿。
王尧看到德亨这一身十分眼馋,也想这么穿,被杨士庭按头换上了大红底色状元袍服,王尧不服气,抱怨道:“为什么一定要穿红色的,跟新郎官似的。我要穿那身石青色的,墨绿色的也行。”
杨士庭:“过了今天,你穿什么都随你。”
意思是就今天不行,因为他是状元,是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做文章的,献杏花赞的。
南海子传胪大典,不仅中进士的可以参加,没有考中的,也可以在外围观看。
这次传胪大典属于半开放,中外都可观看。
南海子放鹰台,御帐、场地等都已经搭建完毕,中、外客人也都入场按礼部和理藩院定好的位置站好,礼乐、礼炮齐响,弘晖缓步入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位新登基的皇帝身上,不乏有康熙六十年参加过第一次万国会的西洋人,仔细打量这位正当壮年的皇帝,不自觉的和已经故去的康熙大帝做对比。
并得出很明确的结论,这位年轻的新皇帝,更包容,也更亲民。
至少,他们看清了他长的什么模样。上次,康熙大帝全程不是坐在御辇里,就是坐在高台上,凭借眼力,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康熙皇帝的模样。
而天盛帝,是从他们面前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从容,自信,傲慢,强势。
他站在台阶之上,接受所有人最高致礼,视之为理所当然。
然后是恩科状元带着进士们入场,唱杏花赞……咳,虽然杏子都已经下来了,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嘛。
西洋人们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们表现的“很懂”的捧场,据说,这个杏花典,在东方可是很重要很隆重很引以为豪的大典,必须要严肃对待。
德亨坐在下首第一位,忍俊不禁的看着斜对面的西洋人,努力瞪着眼睛欣赏的样子,对他身边的允禩笑道:“您说,他们真的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