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谢承谨会主动叫住他, 贺兰危有些意外,但依旧停下脚步,笑意温和地打招呼:“谢兄。”
他漫声问:“怎么突然叫住我?”
谢承谨视线在贺兰危脸上停了片刻,随后又挪回他怀中女人身上:“不知贺兰兄带回来的这位是?”
谢承谨说话时声线平直, 听不出情绪, 冷冰冰的, 和平时别无二致,
但贺兰危却感觉到他不太对劲。
他注意到谢承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谢延玉身上,心里那种怪异感更甚,于是他抱着谢延玉的臂膀收紧了些, 将她圈得更紧, 有种宣示主权的味道。
随后他才笑着开口, 不答反问:“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我记得你从来不管闲事。”
谢承谨不咸不淡:“你我来怨宅是有任务在身,那怨鬼狡猾多变,还是谨慎些为好。此行带来随侍的都是信得过的下人, 但这位姑娘来路不明。”
贺兰危轻飘飘笑道:“无碍,我与她相熟, 她并非来路不明。”
这话一落,
谢承谨突然想起来前些天的夜里, 贺兰危说过类似的话——
说他与谢延玉常待在一处,说这话时语气熟稔亲昵。
谢承谨几乎是立刻就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恼意,视线落在贺兰危怀中女人的后脖颈, 看着那抹晃眼的苍白, 终于忍无可忍,没再刻意克制这股情绪。
他搁下笔,起身走到了贺兰危面前:“并非来路不明?”
口吻平淡,压迫感却极强, 好像是要刨根问底了,甚至他的视线仍旧落在谢延玉身上,
这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作派,
贺兰危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心底里生出恶毒的念头,有一瞬想直接挖掉谢承谨的眼睛,让他别再盯着谢延玉看,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克制住,到底同是世家出身,两家关系匪浅,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
他的笑意却淡了下来:“谢兄不信?”
谢承谨是公事公办的冰冷姿态:“事关重大,怨鬼也未尝不能化作女子,总要看一眼。”
他说着,手上蓄起灵力,直接要隔空把谢延玉的脸给掰过来。
也就是这时,
贺兰危直接挡下了这道灵力。
他此时正横抱着谢延玉,一只手托在她的脖颈间,按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托在她膝弯,行动不太方便,因此无法出招抵挡谢承谨的招式,只是按着她后脑的那只手略略抬起来挡了下,生生让谢承谨的灵力落在了他手背上。
手背因此被划出一道血痕,他却面不改色,轻慢出声:“谢兄见谅,不能看。”
谢承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贺兰危则又将手掌按在谢延玉的后脑。
伤口处的血液缓缓淌下来,打湿谢延玉乌黑的发和脖颈处苍白的皮肤,温温热热的,像是某种温热的软体动物顺着脖颈缓慢爬过,有点痒,以至于谢延玉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下。
贺兰危垂眼看她一眼,手掌往下移,擦掉了她脖颈上的血痕,
感觉到她身体因为痒而抖得更厉害了,
他才弯了弯唇,抬眼再看向谢承谨:“她害羞,不喜欢陌生人看她的脸,若你看了,她回去要同我闹脾气。不过谢兄放心,我与她关系亲密,很熟悉她的气息,能确定她并非怨鬼所化。”
要多亲密才能熟悉彼此的气息?
谢承谨目光愈发冰冷,心底里的怀疑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这怀疑裹挟着一股怒气,但不等他这股情绪继续发酵,就看见贺兰危侧了侧脸。
贺兰危一侧过脸,就能看见他下颌角处有些淤红,看起来隐隐约约像个手指印,脸上能留下这样的指印,意味着他刚才被人扇过巴掌。不过他的脸不肿,这巴掌印消了大半,只留下了这一点指痕,所以不太明显,只有他侧过脸的时候才能看见。
谢承谨没料到他突然给他看巴掌印,一时间是有些怔愣,
他顿了顿,并未出声,只是冷冷看着贺兰危,无声地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兰危则慢条斯理笑了下:“她刚才打的。怪我不带她过来——”
他顿了顿,补完这句话:“她离不开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承谨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炫耀。
他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未在意,倒是此刻心里的怀疑略微平息下来——
谢延玉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乖顺,但胆子也还没大到敢扇贺兰危耳光的程度。
更何况他早上才派人把谢延玉送走,其实按理说,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贺兰危刚才出去那一趟,应该不会是去找她的。
谢承谨眼睫动了动,面上没什么波澜,仍旧是平日里又静又冷的模样,但注意力终于从谢延玉身上挪开。
他对贺兰危稍一拱手:“抱歉,是我多心。”
“无碍,”贺兰危看着他,漫不经心应了声,就算把这事揭过去了,但态度显得有些轻慢。
他心中也确实有种古怪的轻慢感——
他露出脸上的巴掌印,确实是为了打消谢承谨的怀疑,
但看见谢承谨的疑虑就这样平息了,他又生出一种自己高谢承谨一等的感觉,
谢承谨自诩是谢延玉的兄长,但也不够了解她,如果足够了解她,就应该知道她的胆子就是这么大,敢扇他耳光。就是因为不够了解她,所以看见这巴掌印就打消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