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很重要的宝物。
人间与妖族之间有一道封印, 都在天都城郊护城河的水底,封印对应一道大阵,大阵外还有无数小阵、迷阵,这些阵法之中的力量来源于各式各样的宝物。
这件宝物便是支撑阵法的众多宝物之一。
它原是一件无主之物。
概因为谢家擅阵法, 这件宝物便由谢家来保管。
这世间所有无主的至宝, 甚至曾有过主如今无主的, 都存放在谢家。
谢承瑾毁坏了宝物,被打了几百棍,几乎打掉了一整条命。
即使他是个根骨绝佳的修士,几百棍下来, 他整个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 几乎被打成肉糜, 腑脏都碎了,一张嘴便吐血水,无非是金丹未碎, 留住了一条命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
他仍旧满身是血, 拖着一身烂掉的皮肉,又在祠堂里跪下了, 按照家规上的一切,接受完了处罚。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但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跪在祠堂的不知道第多少天,家主亲临, 弯下身问他:“你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如今在哪里?”
如今那宝物被损毁,导致宝物所对应的那法阵松动, 连同最中间的大阵也有了一点损毁。
但因为那件宝物吸收过那小孩的生命,她身上仍旧留有宝物的气息。
将她抓回来,把她丢进炼器的炉子里烧,取走她的性命,将她炼成一件法器,摆放回那宝物原本存放之处,可以填补这个空子。
谢承瑾问:“那阵法有些损毁,妖界与人间之间结界可有松动?”
家主道:“暂未。”
谢承瑾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为何要取她性命?不过一个小阵松动,根本不足以撼动什么,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如……”
话音未落。
一巴掌狠狠扇上来,将他的脸扇得偏了过去。
“人命?
“人命值几个钱?你去凡间多看看,凡人如她这样的多了去了,有多少人是如此?偏你同情心泛滥,千不该万不该,要去救那一条贱命!”
是的。
修士并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
世家割据城池,互相结盟,不过是为了占据更多的修行资源,管辖城中散修,也不过是履行义务,稳固他们的地位,但凡人呢?凡人的死活都无法为世家带来什么,凡人又算什么?
站在云端,是看不见蝼蚁的。
谢承瑾却想起小孩抓着他的袖子,连梦呓都在嚎啕大哭,迸发出那样惊人的力气,死死抓住他的手,说她不想死。把她放在医馆的时候,小孩追着他,说请他记住她的名字,说她名字是青青,说请他不要变样子,她会努力记住,来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他的。
看不见便罢了。
可是看见了。
看见了,还可以当作看不见吗?
看见了,还可以当这是一条无所谓的性命吗?
她是活的啊。
谢承瑾跪在地上,被那力气十足的一巴掌扇得倒在地上,他一边呕血,一边爬起来。
原本该继续跪,但他偏生要站起来,他同家主说,他不会将那孩子的下落说出来的,但转瞬又被一鞭抽得跪下,家主被他气得狠了,这一次真的下了狠手,将他抽得晕了过去。
身体到了强弩之末。
谢承瑾不得不卧床。
卧床期间,不停有人来游说,要他将小孩的下落说出来——
宝物被损毁以后,河底的小阵松动,连带大阵也被损毁一些。
阵法是世家与宗门联手布下,阵法生变,世家与宗门都能感应到。
布这阵法确实是为齐心协力抵御妖族,毕竟妖族是外敌。
但本质上,诸多世家与宗门之间,从来都不和睦。
即使妖界与人间的结界没有大碍。
但世家之间的不睦就这样显露出来了。
谢家是多大一块肥肉呢?
所有无主的人间至宝都放在谢家存放,就算有人在秘境里找到什么宝物,想要侵吞,谢家也能名正言顺地接管这些东西,以保存为名,又是出了名的规矩森严,这宝物存放在谢家,即使众人心有不甘,道理上也没有任何理由说一个不字。
但现在存放在谢家的无主之宝竟被损毁了。
管它是被谁盗走的呢?
监守自盗的帽子一扣下来,之前所有的规矩严明都成了笑话。
眼馋那些宝物的世家将这事做筏子,流言一传出去,谢家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
谁都能来骂两句,质疑谢家究竟是保存那些宝物,还是公器私用,敌对的世家更是可以面子都不顾了,联手起来对谢家群起攻之,先用道德做砝码,再用武力,名正言顺,等谢家倒了,各凭本事分羹。
事到如今,和妖族人界之间的结界是否被撼动,已经没有关系了。
谢家是庞然大物,但从来没有强大到可以以一家之力抵抗那么多世家,就连结盟的世家,也因这件事对谢家生疑。只有将那空子补起来,才可平流言。
不将那小孩找回,将她炼成器物,就要有谢家自己人去将大阵的缺损填上。
谢家镇守天都,妖界封印的事也在谢家管辖内。
从前不是没有阵眼开裂,小阵受损这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