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雨了。
伎馆里的人已经数不清今天是那瞎子被关起来的第几天。
起初他们还有些不安。
那瞎子虽虚弱, 但他们这些凡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把他关起来,他们总怕他挣脱出来,把他们全杀光。尤其是每天早上去课室找头牌听学的时候, 那人被关在隔壁, 总是很不耐地踹墙。
但从某一天开始, 他就不怎么踹墙了。
时间久了,众人心里那股子提心吊胆的劲就散了。
有时候,他们都不记得对面还关了个人。
唯独头牌注意到了。
他讲琴棋书画,那人就会很不耐烦, 踹墙让他小声些。
大约因为修士的五感太敏锐, 哪怕他将声音放得很小, 那人也能听见,会踹墙直到他声音压低到几乎是悄悄话的声量,以至于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将要说的话写下来给众人看。
但只要他讲如何讨女人欢心,又或是如何勾引女人, 那人便不踹墙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偏偏不排斥听见这些内容?
头牌又想起那人的模样——
五官是极为出色的, 漂亮到已经完全挑不出错出来了,每一处都正正好,多一分太多, 少一分太少, 唯独鼻尖一点小痣给他增添了一点轻佻的气质。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他见过皮囊最好看的人。
除了那张脸,那人的身体也应该是很漂亮的,宽肩窄腰, 哪怕送过来的时候穿着带血的衣服,分明应该很狼狈,但也不显得难看,甚至即使是这样,也能从他姿态间看出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难道这样的人,也要讨好女人吗?
头牌觉得有些荒谬。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也需要去讨好女人,应当是他想错了,可能这人只是单纯觉得,他讲学如何勾引女人的时候,没有琴棋书画发出的那些杂声,相对来说更安静吧。
但不管那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头牌为了安静,这些天以来,无一例外每一天所讲的内容都是与勾引女人有关的。
例如——
如何讨女人欢心。
如何让女人对你无法自拔。
如何令她死心塌地。
如何令你的女性恩客,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
如何让她在其他人中优先选择你。
但他每一课都没有讲得特别深。
这里是伎馆,他为头牌,其实与馆中的其他人也有竞争关系,讲学是头牌的义务,但他若是将他勾引女人的所有心得都讲出来,旁人就会取代他。
所以课程讲了这么多天,都是很浅表的车轱辘话。
比如说,要百依百顺,又不能太顺从,要钓着对方,又不能太端着。
什么都要做,又什么都不能做。
问就是什么事情都要适量做,但适量的度在哪,请大家自己把握。
讲了半天。
什么都没讲明白。
贺兰危靠在墙边,又听见墙那边传来的讲学声。
这几天过去,他身上的伤势已经自愈了许多。
即便还没法冲破禁咒,但已经足够他挣脱身上的锁链,只不过是他一直没有挣开。
但这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些不耐。
也许是隔壁的人讲学内容惹他心烦,他手指微动,下一秒,便扯开了身上的铁链。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觉足够敏锐。
所以分辨方向对于他来说很简单。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偏了偏头,像是在听耳边的声音,片刻后,他走到门边,踹开门便走了出去。
*
头牌一边讲学,一边心不在焉,低着头往纸上写东西。
正写着,就听见一阵开门声。
紧跟着,屋子里就传来惊恐地叫声。
他猝然抬眼,就看见那个被关起来的男人走了进来。
像是被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声吵到,男人慢条斯理道:“再叫,便将你们的舌头都割了。”
话音一落。
屋子里的人吓得半死,努力把叫声憋了回去。
头牌看向那男人。
对方看不见,却走得很稳,手上也什么都没拿,一双手修长匀称。
但总让人感觉,他捏死他们所有人就像摸一摸琴弦那样简单,甚至不会露出狰狞的表情,微笑着就可以将他们都杀光。
头牌也捂着嘴,不敢出声。
下一秒,就听见那男人笑了声:“都滚。”
众人也不敢和他呆在一起,在他出声的一瞬,便很自觉地逃出了课室。
头牌也跟着往外跑,然而却见到这人抬起手,凌空点了他一下,语调温和:“你留下。”
分明眼睛看不见,却能精准点到他。
头牌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不敢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等到课室里人都跑完了。
贺兰危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坐在这,姿态闲适,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散漫道:“继续讲吧。”
头牌知道这话是对着他说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意识到这人是要他继续讲如何勾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