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寺卿急匆匆地迈着步子,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来到大理寺后院的库房里。
以至于覃采买见到来人时还吓了一跳:“哟,吴寺卿,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瞧瞧了!?”
吴登瑞四处扫视看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试探道:“听说……昨儿食堂里吃的螃蟹?”
覃采买:“哟呵,吴寺卿这都知道啊!昨儿司农寺不知道从哪儿运来了许多的螃蟹,给我们各大署衙都发了不少。”
最后还神神秘秘地补了一句:“就属我们大理寺最多!”
吴登瑞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螃蟹可还有剩余?”
“吴寺卿您在说笑呢!”覃采买放下手中清点的册子,说道,“螃蟹这般金贵的东西,昨儿一拿到当然就是给送厨房处理掉了。不然要是中途死了一只,可担当不起!”
吴登瑞喉咙一紧:“全吃完了?”
覃采买理所当然道:“全吃完了。”
嘶——
吴登瑞只觉得喉咙被人攥住了,那叫一个悔恨啊!
“那今儿还有没有螃蟹送过来的?”吴登瑞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覃采买:“嘿,哪还有这么多啊,早就被瓜分完咯!”
吴登瑞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连带的下巴上的胡须都起伏抖动。
覃采买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吴寺卿,您这是怎么了?”
“唉。”吴登瑞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又汇成了一句叹息,摆摆手离开了。
这儿是行不通了,还是去食堂里看看有没有剩余的吧!
吴登瑞一撩衣袍,就要往外走去,比方才那脚步更加着急。
覃采买:“吴寺卿,怎么就走了啊?您这其他地方还要不要看的?”
一转眼人已经不见了,只有覃采买的声音还在后头回荡着:“诶吴寺卿等等再走啊!吴寺卿这儿还有些我自个儿种的白菜,您要不要带点走啊——”
……
吴登瑞虽然年过六旬,但走起路来却是精神矍铄,一步赶着一步。连带着边角的衣袍都被带起来的风扑扑地翻动着。
等他迈进食堂时,看着边角人满为患的各处桌案,甚至于连朝食都没心思先尝一口。
吴登瑞理了理衣袍,正朝灶台间扫视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田七眼尖地看到了,忙恭敬地唤了声:“吴寺卿!”
吴登瑞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目光寻到黎书禾后,立马往那方向走了过去。
“黎师傅啊——”
黎书禾看到对方特地过来跟她打招呼还惊了一下。
冲我来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还琢磨着吴寺卿来找她所为何事,一抬头就看到这位老大人憨厚地笑着。
心里稍稍定了定。
黎书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叉手行了个礼,应道:“吴寺卿。”
吴登瑞笑呵呵道:“这听说昨天暮食做的是螃蟹啊?”
黎书禾:“是的,香辣蟹。昨儿拿来的螃蟹现杀现做,配上软糯脱骨的鸡爪,自家捶打的粳米年糕,螃蟹鲜、鸡爪糯、年糕香,您没来真是可惜了。”
吴登瑞:……
感觉心里更痛了!
他又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那昨儿想必是做了不少吧?”
黎书禾:“是啊,覃采买拿来的螃蟹多,怕不新鲜了,索性就全都做完了。”
吴登瑞:“那……这么多,昨儿个应该有剩下不少没吃完的吧?”
黎书禾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声,盯着这位吴寺卿看了许久,而后才笑道:“吴寺卿,您真是低估了大理寺的这些个大人们。”
还剩余?吃完不一起连锅啃了都算好的咯!
吴登瑞听完,更是懊恼地捶打着胸口,心里苦啊!
黎书禾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大理寺卿这幅模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喜欢吃螃蟹还是……?”
“我啊,就好这一口螃蟹。”吴登瑞见现在四下无人,就开始卖起惨来:“只可惜啊,今年这友人没去江南,都托不到人替我去运这玩意!好不容易大理寺做了一顿,我还竟然错过了……错过了啊……!”
吴登瑞还真情切意地抹了抹眼角,看着更可怜了:“我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想尝一口螃蟹啊……”
黎书禾听他一顿哭诉,又瞧着他这苍白的两鬓,想起了自己的阿翁。
想当初,卢阿翁还在世的时候,平日里也就是馋一口吃食和美酒。
黎书禾心下一动,说道:“吴寺卿,等暮食的时候您再过来,保管让您尝到蟹味。”
吴登瑞眼睛一亮:“当真?”
这女娃子总不会诓骗他吧?
“自然是真的。”黎书禾笑了声,卖了个关子,“总之,一定让您满意!”
“好好好。”吴登瑞立马精神气又起来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大步往前迈去,“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