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苦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人,心里有些打鼓。刚才机床厂的八级钳工江师傅说有人找她,她以为是修理器械之类的事,便过来了。
没想到,一来就被带到了这个‘小黑屋’。
还只让她一个人进来。
这架势,真的有点吓人。
杜思苦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确定自己没有犯过法,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是‘审问’。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松了口气。
眼前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举手投足间的那种压迫感不像是机床厂的工人,倒像是从军队出来的。
“杜思苦同学,对吗。”
“是的。”
他们与杜思苦交谈了足足二个小时,之后,给了杜思苦一份文件,杜思苦看文内容,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四月。
阳市,机修厂。
老厂长退休了,厂里办了欢送会,办得很热闹。
新厂长没有从副厂长中提,是上头另派了人下来,姓鲁,是个严肃中正的人,四十九岁,一张国字脸很威严。
新厂长来的那天阮副厂长请了假。
新厂长原以为是机修厂这位副厂长给他下马威,没想到这位副厂是真病了,还进了医院,他去医院看过。
这位阮副厂长面色憔悴,像是生了大病。
“阮厂,好好养病,厂里有我呢。”鲁厂长语气一板一眼。
阮副厂长听到话,勉强挤出笑脸。
心里那股气一下在心头,实在是咽不下。
他在厂里走动了近一年,上上下下的打点,结果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怎么能不急不气?
鲁厂长走后。
阮夫人拍着阮副厂长的肩,劝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现在啊,你安心养病最重要。”她道,“这身体垮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副厂长叹了口气。
都是命。
鲁厂长上任有一段时间了,他工作上倒是认真,就是不如前厂长那样大胆,是个保守派。
除了机修厂已有的产业外,任何新东西他都不批。
像是厂卫生院那位向副厂长提交的医院申请,直接被鲁厂长给打回来了。
一上没必要,二是太花钱。
而且,鲁厂长了解过,这厂卫生院也是才建成没多久,提成医院,哪里招人?再说了,哪有那么多病人?
这开支不够,只怕还要厂里掏钱。
这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工资是怎么回事?”鲁厂长叫了财务产的田主管过来。
“这几位是推荐上大学的,厂里给发基本工资。还有这几位,原本厂里的员工,支援三线建设去了……”
“工资都停了。”鲁厂长表情严肃,“都不在厂里,也没上工,多发钱做什么。”
推荐上大学的,大学有补贴。
三线建设的,那边肯定要给吃喝的,这边过年的补贴就不必给了。
田主管道:“厂长,这突然停了也不好,要不咱们这个月照发,然后给他们去封信,告诉他们停工资的事,总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鲁厂长沉思。
田主管:“他们也是为厂里做过贡献的老员工。”
“行吧。”鲁厂长勉强同意。
没过几天。
鲁厂长把食堂的彭师傅叫过来了,说要搞一个忆苦思甜的活动,要搞三天。
“这一天三顿的饭,就用野菜,苦团子,陈年糙米吧。记住,这是忆苦饭,不要加油盐,越难吃越好。”
这是很厂里很重要的活动,所有的员工跟家属都要参加。
要是敢吐出来,那就是思想教育有问题。
余凤敏在吃了两天的忆苦饭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什么狗屁忆苦饭,这是要把人饿死,她当天晚上就回了家。
第三天她没去。
之后,受到了厂里的批评,这次是记过,要是下次,可就要当众批评了。
余凤敏憋屈极了。
“爸,我不想去机修厂了。”余凤敏,“那里太远了,我想离家近点,要不你给我找个离家近的轻闲的工作吧。”
余主任听到这话,一脸高兴,“没问题,小朱那边怎么想的?还要在机修厂吗?”两人分开可不好。
“我回头问问他。”
余凤敏想着,杜思苦都去外地了,袁秀红也不在厂里,现在厂里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了,何必要那边受这破罪。
至于分的房子,不就是一个两室吗。
等她爸给她找了新工作,难道新单位就不分房了?
四月中旬。
袁秀红收到了杜思苦的信,一共两封,是封是给她写的,另一封是让她转交给杜老三的。
袁秀红拆开了自己的那封信。
杜思苦在信上说,接下来她很忙,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写信过来了,不过不用担心她,她这边一切都好。
信中还写了一些她们大学生在机床厂实习的事。
那些胆大的大学生还有的把手指切了,好在及时送去医院,接上了。
虽然手指头没那么灵活,但是还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