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轻敲案几,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说是修行不顺,要去骊山温养,还说得了太医院建言……谁的建言?朕还能怎么办?治她欺君吗?”
殿内众女官屏息垂首,不敢接话。
武则天忽而冷哼一声:“陆沉渊倒是乖觉,案卷材料备得齐全,没忘了他天工院院正的身份……罢了,由他们去罢!”
她目光转向殿外,骊山方向的天际云霞渐染,唇角微扬道:“传旨骊山行宫!公主既去‘养病’,自然不能委屈了她,她的七宝园太小了,命她入住行宫,一应供奉按制加倍,再派太医院丞候驾,每日脉案呈报。”
李若华会意,躬身应下,心下暗笑。
这不是纵容。这是告诉公主:你耍的小聪明,朕一清二楚!
不是有病吗?那装也得装出有病的样子!
……
西行官道上。
一辆青篷马车正缓缓行进,它外表朴素无华,与寻常商旅车辆无异,然而若有人掀开车帘,必会惊异于内里的别有洞天——
车厢四壁并非木板,而是以玄阴寒玉薄片拼接而成,冬暖夏凉,刀枪不入;地面铺着火浣布,纤尘不染,遇污自净;窗边悬着的不是普通纱帘,而是鲛绡云纱,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既能透光,又可防箭矢暗器。
李令月贴了一张陌生却同样美丽的脸,斜倚在一张千年紫檀雕成的软榻上,榻面铺着雪域银狐皮,柔软舒适,她指尖捏着一颗葡萄,葡萄上还凝着水珠,显然是从一旁的寒冰玉匣中刚取出的。
此时拈着葡萄喂给神后,神后有些害羞,但还是闭着眼睛吃到嘴里。
李令月笑道:“甜吗?”
神后点点头:“甜。”
李令月将一串葡萄递给她:“那就多吃点。”
车厢外传来陆沉渊的声音:“我的呢?”
李令月毫不客气道:“吃什么吃,你现在是车夫!”
神后露出微笑,想把手里的葡萄给哥哥,但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所以没有动作,而是摘下一粒递给蜷在身边的通体鎏金的小猫,正是缩化了身形的金猊。
车辕处,陆沉渊一袭粗麻短打,头上戴着顶破旧斗笠,脸上贴着张满是麻子的生根面皮,连眉毛都画成了倒八字。
他甩着马鞭,唉声叹气道:“咱们为什么不能扮成公子小姐?偏要扮成小姐车夫?不是你说的出门在外,不分高低?摸着你的良心好好看看,我这还不低吗?”
陆沉渊摸了摸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吐槽道:“车夫也就罢了,还长成这副尊容,怕是连马都要吓惊了……”
车厢帘子一掀,李令月理直气壮道:“本……我这是为减少麻烦!”
“呵呵。”
陆沉渊甩了个响鞭,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往自己脸上点些麻子?那些山匪邪道专爱劫漂亮姑娘,就你现在这模样,怕是要招惹更多麻烦。”
李令月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我若扮丑,反倒惹人起疑,寻常商队的小姐,就该是我这模样!”她眼波一转,促狭道:“倒是某些人,生得招蜂引蝶,不扮丑些,怕是要被哪家小姐强抢了去当姑爷。”
“……”
陆沉渊张嘴就想说求之不得,但一想这醋精可能当真,万一再整丑点就彻底没法看了,只能憋回去,无奈摇头,一扬马鞭,喊了声“驾”!
车厢里,李令月嘴角不自觉扬起。
她才不会承认,就是不想让别人多看他一眼,这个坏东西,腹有诗书气自华,戴着面具都遮不住那身气度,若不扮丑些,指不定惹出多少事!
函谷关共有三段:秦关、汉关、魏关。
与老子有关的是秦关,位于虢州,距神都三百多里。
陆沉渊三人一兽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一边赏景,一边游玩。
两日后,马车缓缓驶近崤函地界。
崤山,自古便是关中屏障,山势险峻,林木幽深,春秋时秦晋崤之战,便是在此杀得尸横遍野,千年之后,山间仍似萦绕着当年战魂的呜咽,古道两侧峭壁如削,仅容一车通行,抬头望去,唯见一线天光。
“吁!”
马车拐过路口,陆沉渊突然勒住马缰。
“怎么了?”李令月问道。
陆沉渊没有回答,脸色凝重。
李令月蹙眉,掀开鲛纱一看,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神后脸色微变。
金猊突然从假寐中惊醒,喉间发出低吼,看向车帘外。
——前方官道上,尸横遍野!
十余名身着青褐色短打的人横尸当场,死状诡异,有人胸口被利刃贯穿,伤口处却不见鲜血喷涌,反而如枯木般干裂皲皱;有人双臂仍保持着结印姿势,指尖却延伸出枯黄的藤蔓,萎落在地。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碎裂的“尸体”——
几只木纹猛虎被拦腰斩断,断面处本该流动的汁液凝固成胶;几具人形傀儡散落四周,它们身着瓣编织的轻衣,此刻却残破不堪,那些娇艳的朵枯败如秋叶,仍散发着淡淡的惑人香气。
陆沉渊跳下车辕,俯身拾起一块碎裂的木牌。
“青藤为骨,叶为衣……”
他指尖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眉头紧锁,“机关门派,木甲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