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走下石阶左右看看,只见这土庙依山而建,庙墙修得高大巍峨,仅凭几人很难攀登上去,他们出来得匆忙,身上又没带工具,想要突破进入实非易事。同样的道理庙里的人也绝了出路,想要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一名锦衣卫道:“不如用火攻,林间的枯木乾柴取之不尽,索性一把火將他们烧死在里面。”
张亮想了想:“不妥,此处离京城太近,四处都有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人走动,要是大火將不相干的人招来反而更棘手,”他看著林间的树木道:“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去找一颗不甚粗壮的树砍將下来,咱们搭在墙边做成梯子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锦衣卫道:“正是。”招呼几人匆匆向林间跑去,他们未携带板斧一类的工具,这手中的绣春刀虽然吹毛断髮,但砍起树来还是不凑手。
唐海秋皱著眉头,听著远处咚咚的声音:“什么声音?”
季安此时在穀雨的安抚下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身子仍然一抽一抽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定定地看著穀雨:“我认得你,你救过我的命。”
穀雨点点头:“那就听哥哥的话。”
季安抽抽搭搭地道:“爹爹他怎么了?”
穀雨不知道季安理不理解死亡的概念,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他与外面的叔叔伯伯打架呢,你和哥哥待在一起,你爹不用分心就能打贏了。”
季安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要贏呢。”
穀雨心中有些酸楚,將她抱起:“咱们进去等他。”他走了两步扭过头对唐海秋道:“这庙门厚重无比,我若是锦衣卫从庙门强行突破是最消耗心力的,但可以从天上过来,”唐海秋疑惑地看著他,穀雨又道:“我们身处荒野,最不缺的便是树木,砍下一截做成梯子,顺著墙头就能翻进来,想要取我们三个的性命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唐海秋这才明白那外面的咚咚声是怎么一回事,脸色登时变得灰恶:“那怎么办?”
穀雨道:“你先在大殿外找找是否还有其他出口,我去殿內看看。”抱著季安走入了殿內,唐海秋將外衣除下先在脸上擦了擦,他虽然外貌被锦衣卫破了相,但是爱洁的习惯多年养成,一时半会是改不掉的,又將外衣撕下长长一条在受伤的肩膀上草草包扎了,这才绕著土庙巡视起来。
这土庙不知兴建於什么朝代,庙內杂草丛生古蹟斑驳,风吹日晒已经让墙上出现了数道裂纹。唐海秋沿著庙墙直走到后进的禪房中,只见禪房的正后方便是山的坡面,极其陡峭,唐海秋注视著光滑的坡面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便他施展轻功跃上石壁,但四周没有著力点也很难逃得出去。
穀雨抱著季安走进大殿,那日与禿尾巴山眾匪激战,由於方伟的策应失误,使得战斗过程险象环生,对於穀雨来说刺激十足,当夜又与姚丰钱贵等人结识,无暇观察殿內情形,没想到世事难料,兜兜转转又回到庙中。
殿內供奉著的不知是哪尊山神,但石像上落满了灰尘,四周也是蛛网遍布,积满灰尘的地上横七竖八铺就著几床草蓆。穀雨在店內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怀中的季安却吭吭哧哧地哼唧了几声,穀雨奇道:“怎么了?”
季安憋的脸色通红,但紧抿著小嘴摇了摇头,穀雨见她羞赧的表情,忽地明白过来,试探著问道:“你是不是要尿尿?”
季安从喉间憋出一声嗯,將头扎在他的肩窝中,穀雨好笑地拍拍她的头。似乎是因为救过她的命,季安对穀雨並不认生。穀雨环视左右,殿中供奉著山神,在此便溺著实不敬。他抱著季安穿过后殿,走到后进,只见唐海秋正抱著肩膀望著禪房后的坡面发愁,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来我们真的將自己困在了绝境。”
穀雨看著平滑如镜面的山坡,不由地苦笑出来,他推开禪房的门,灰尘自门框边缘簌簌而下。他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待灰尘归於平静,才小心地迈了进去,一股霉味迎面而来,穀雨下意识地在鼻前扇了扇,禪房之中有五张床,床上铺叠的被褥已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右手边有一扇屏风,穀雨绕过屏风,地上放著两个尿桶。
穀雨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將尿桶在地上磕了磕,磕掉灰尘,然后將季安放在地上:“你尿吧,我在外面等你。”
季安脸色涨红,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將出来:“不会解裤子。”
“啊?”穀雨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穀雨率先败下阵来,蹲到季安面前,笨手笨脚地將其腰带解下,然后逃也似地走出了禪房,反手將门关上。
唐海秋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远远的传来咚咚的伐木声,每一击都像在宣告死亡的临近。穀雨站在他身边,唐海秋长嘆一声:“听闻锦衣卫乃是天子近卫,为何要刻意掩盖天子將要遇刺的消息,甚至不惜杀人灭口?”
穀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明日皇上登顶香山,犒赏援朝將领,正是对方动手的时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怀中的供状必须要儘快交出去。”
唐海秋转过头,表情中充满了不理解:“你仅是快班一吏,为何铁了心要与锦衣卫为敌?”他嘆了口气:“咱们这个皇帝荒於政事,致使民间苦不堪言,穷兵黷武,万千將士客死他乡。他若是被刺杀,未尝不是件好事。”
穀雨皱起眉头:“你的话太多了。”他侧耳听著远处的咚咚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唐海秋还要再言,禪房之中忽地传来一声巨响!穀雨和唐海秋相顾失色,齐齐向禪房跑去,穀雨一把推开房门,灰尘翻腾向房外涌出,穀雨捂住口鼻,呼喊道:“季安,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