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银环悽厉的叫声让吴海潮的手抖动了一下,他面露不忍之色,不由自主地看向穀雨,却见穀雨面色阴沉,定定地看著赵银环,穀雨双拳紧攥,鼻端传来焦糊的味道,他强忍著內心的噁心,沉声道:“赵银环,不要负隅顽抗了,这只会让遭受更多皮肉之苦。”
赵银环疼得全身打著哆嗦,他恶狠狠地看向穀雨,嘴唇已被咬得出了血,仍是不发一言。
片刻后赵银环双眼翻白,头一歪疼昏了过去。吴海潮抽回手,轻嘆道:“长得文质彬彬,没想到却是副硬骨头。”
周围冷哼一声,站起身:“那也改变不了他盗贼的身份。”
吴海潮吐了吐舌头,將铁钎插回到炭盆:“四哥,接下来怎么办?”
周围皱眉思索著:“被捕的不止他一人,將余下贼人一一过堂,我就不信打不开缺口。”
吴海潮点了点头:“知道了。”
离此不远的牢房,狱卒在徐开龙背后猛地推了一把,徐开龙趔趄著栽入牢中,他眯著眼睛快速適应著昏暗的光线,哗啦的上锁声在背后响起,狱卒喝骂道:“老实点!”
牢中约有二十余人,看著站在牢门口的徐开龙。
“大当家!”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徐开龙凝目看去,见这人又瘦又矮,脑袋奇大,在他身后站著几人,大张著嘴一脸见鬼似地看著徐开龙。徐开龙轻咳了一声,走到角落中坐了起来。那大脑袋和身后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聚到徐开龙面前,低声道:“大当家,你怎么进来了?”
这几人正是胡佳的手下,徐开龙低声道:“你们都还好吧?”
大脑袋苦了脸:“小六和黑皮被鹰爪子拉了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生是死。”
徐开龙嘆了口气,这群后生都是他看著长大的,如今身陷囫圇,又被大刑伺候,他心里难受至极。大脑袋的眼中闪动著希望的光芒:“大当家,您可是来救我们的?”
徐开龙心中苦涩:“我正在想办法,但是在此期间,大家都要將嘴巴闭紧,千万不可乱说,更不能透出山寨机密。官府刑讯固然厉害,却不会真箇要了大家的性命,只要咬紧牙关熬过去,大家便能有机会脱困。”
大脑袋失望地低下头,身边另一人道:“大当家放心,寨中有我们的爹娘兄弟,即便死我们也不会告密的。”
大脑袋抬起头,认真地道:“若不是大当家,我们一家老小早被阉人逼死了,如今他们在寨中安全生活,我们也便放了心。就算死,我们也没有什么牵掛。”
徐开龙看著他憨憨的脸,再看看围在他身边的后生们,眼中闪过一丝惭愧,一股无力感占据了他的心头,颤声道:“若早几年收手,不做这伤天害理的生意,大家也不必受这些委屈,是我对不住你们了。”
大脑袋將头摇得像拨浪鼓,后生们纷纷道:“这怎么能怪大当家?”
徐开龙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向大脑袋道:“其余人都在哪里?”
大脑袋道:“左近两间牢房,”他明白徐开龙的意思:“我这就嘱咐弟兄们,让他们不要胡说,只要熬过去我们便能得救,对吗?”
徐开龙沉默地点点头,大脑袋领著几人去了,其他几人席地坐了下来。徐开龙將背倚在墙上,静静地注视著牢中的动静,除他们之外这牢中还有十余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聚在一起,目光警惕地看著徐开龙几人。行走江湖多年,对於危险徐开龙有著近乎天然的直觉,他隱隱地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目光在人堆中游走,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起来。
刘记烟火铺,铺子中陈列著各色烟、爆竹,店內却冷冷清清,非年非节鲜少有顾客光顾,小二百无聊赖地倚著墙边坐著,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他强打精神,却仍止不住困意来袭,正在打著瞌睡,忽然眼前一暗,小二睁开眼:“客官,您想......段爷?”
段西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身后跟著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小二一激灵,走到门口匆匆上了门板,这才转过身,做了个请势。段西峰向身后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隨著小二向后堂走去,那两名汉子则站到门后警戒。
后堂的院中杂物堆积,难有下脚的地方,空中黑布罩顶,唯一的房子仅开一门,没有窗户,是以光线昏暗,小二一边將杂物用脚踢到一旁,一边道:“小心脚下,这边来。”
段西峰跟在他身后,还未进屋迎面便是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昏暗的房中拥挤不堪,隨意堆砌著五顏六色的彩纸、褙筒,角落中支著两口大铁锅,两名精赤上身的汉子正挥舞著木棍不停地搅动,房中热气腾腾,两人累得汗流浹背。
“他妈的,说了多少遍爆竹与硝药必须分开放,你嫌死得慢了吗!”一声咆哮自房中传来,隨后便是拍打之声,紧接著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哎哟,师傅,別打了,我不敢了。”
段西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等待房中渐渐没了动静,一个瘦削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此人五十上下,生得横眉立目,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看见段西峰站在院中,不禁一愣:“段老板,有日子没见了。”
段西峰拱拱手:“黄老板,有桩大买卖需要你帮忙。”
黄老板斜眼看著他,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好说,想要多少?”
段西峰淡淡地道:“全部。”
“全部?”黄老板愣住了,半晌后才道:“看来这笔买卖当真不小。”转回头:“小三子!”
一个年轻的后生自房中跑了出来:“师傅,您叫我。”双颊微红,嘴角流著血丝,看样子正是方才挨打的那位。
黄老板没好气地道:“我叫狗呢。”
后生訕訕地笑了笑,黄老板道:“去查查黑炭拢共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