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哽咽道:“老爷是聪明人,即便没有我说这番话,您也会走出来的。”
钱釗生摇摇头:“你抬举我了,可能在你眼中我从来都是完美的,可在別人心中那可未必。”看向采瑛睡觉的地方。
京城忽生大变,钱家更是被搅闹得天翻地覆,钱母奄奄一息,往日里恩爱有加的妻妾也对他恶语相向,钱釗生从山顶摔到谷底,巨大的落差让他终於能静下心来回溯自我,钱氏见他落寞的模样,正要出言安慰,钱母发出一声呻吟,甦醒了过来。
钱釗生攥紧老母乾枯的手,颤声道:“娘...”
钱母轻声道:“饿...”
钱釗生自从家中逃出,一路之上奔波劳顿,至今也未吃饭,早已饿得飢肠轆轆,他们一家人因为生病老母,没人敢靠近屋子,想要討口水喝已是极难,更何况討口吃的,但钱釗生什么也没说,抹了把眼泪:“我给娘找吃的去,”他翻身下了床,嘱咐钱氏道:“你好好看著娘,我去去就来。”
钱氏道:“当家的小心。”
钱釗生摆摆手,径直出了屋子,钱母又是一声呻吟,钱氏安慰道:“您可是难受?”
钱母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什么忙也帮不上,自从做了富太太,便只会享福,其他的一概不会做了。”她声音虚弱,但说出的话却剑锋如刀,剜得钱氏好不痛心,期期艾艾地垂下头,钱母闭上了眼睛:“一边待著,让老婆子清净清净。”
钱氏告罪一声下得床来,忽听不远处传来交谈之声,她凑到门口观瞧,只见柴房门口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了尘在灶房之中大开杀戒的消息迅速通过围观百姓之口传了出去,当即便有心思活泛的追查到活鸡的来源,乔老板委身在柴房的事情不脛而走,大家突遭横祸,逃走时难免匆忙,大多只带了金银细软,却鲜少有人带餑餑大饼的。等安顿下来才发现金银无法填饱肚子,重要性还不及一块大饼。
护国寺晚间煮了一锅热粥送到精舍之中,被大家三下五除二分食,壮年汉子一碗粥吃下肚混当没吃,听说这鸡贩子仍在寺中,不由地动起了歪歪心思,几人偷偷寻到乔老板的住处,乔老板待听明白来意,不由地心怒放,双方很快谈定价钱,乔老板正要回房取货,几人匆匆而来,穿的却是綾罗绸缎,出手更加阔绰,原来也是避难至此的富商老爷。
乔老板暗暗佩服自己生財有道,当即便將谈妥的银钱还了回去,笑道:“小的手里总共只有这几只鸡,自然是不肯做赔本买卖的,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眾人虽恼恨他贪得无厌,但形势弄人也不得不依其所言竞相加价购买,第一只鸡竟拍了一锭黄金,乔老板自己也傻了眼,颤巍巍地从对方手里接过金锭,目送对方抱著鸡急匆匆离去,心中不禁狂喜:老子发了!老子发了!
这一场诡异的交易中,每个加价者付出的都是远超市值的代价,却仍感到心满意足,直到还剩最后一只鸡,乔老板把手一拍:“对不住,这只鸡是留给自己的。”
望著眾人失望离去的背影,乔老板却欣喜若狂,鸡笼中金光闪闪,预示著他锦衣玉食的下半生,他满足地歪倒在柴垛上,忽地皱起了眉,扭动著身子,嘟囔道:“怎么这么硬,硌得老子背疼。”
那边厢钱釗生垂头丧气地回了房,原来他不等走到精舍,当即便被人发现,眾人避他如避蛇蝎,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拋掷砖石瓦块將他驱离,钱釗生平白挨了几记,灰溜溜地败退。
他沮丧地坐到床沿,见母亲再次陷入昏迷,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流过他肥胖的脸颊:“老娘身体羸弱,现在连口饭食也吃不上,还如何扛得住疫症,”他拉过钱母的手轻轻摩挲:“你我当真缘尽於此吗?”
钱氏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幕,从床角的包袱中抽出细软,钱釗生不解地看向她,钱氏道:“母亲一息尚存,岂可轻言放弃,老人家急需营养补充,即便喝些白粥素菜也是无济於事,你且去寻那小成郎中,为妻自有办法。”
钱釗生恢復了些许精神:“你说得是。”急匆匆出了门。
钱氏披上外衣走出门,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沿著墙根走到柴房门口,站立许久后这才轻轻叩打门板。
“谁啊?”半晌后响起乔老板不耐烦的声音。
房门打开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钱氏羞赧地后退半步,轻声道:“叨扰乔老板了,奴家有事相求,还望不吝援手。”
乔老板却是眼前一亮,面前的女子衣著虽然並不如何华丽,但胜在气质婉约,月下观人更平添一种朦朧的美好,嘻嘻一笑:“你是谁家的娘子,可是寂寞了?”
钱氏见他出言轻薄,心中既感厌恶又感害怕,她將细软从怀中取出:“我家中老人生命垂危,急需补充营养,才能恢復身体,您可还有活鸡出售,奴家愿倾囊相购。”
乔老板眼珠转了转:“有,”让开身子,示意她进来,钱氏忐忑不安,强自压抑著心头恐惧走进来,乔老板走到鸡笼前猛地一拍,登时发出咯咯的声响,钱氏喜出望外,將细软向前一递:“多谢乔老板。”
乔老板道:“不急,”並没有伸手去接银子,他走向钱氏:“这鸡是我仅剩的一只,本来留给自己享用,现如今小娘子有意求取,我只能忍痛割爱。”
钱氏见他逼来,害怕得后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乔老板一把將她抱住,两手绕到背后上下摸索,粗声粗气地道:“我不缺银子,缺的是女人,只要你与我春宵一刻,这鸡给你也罢。”
钱氏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拼命挣扎:“你放开我!”猛地一推,將乔老板推倒在柴垛上,转身向门口走去。
乔老板也不阻拦,懒洋洋地躺在柴垛上:“你不愿意,我也不迫你,只是这只鸡可是抢手货,你不愿自会有人愿,到那时就算你肯,我也没有了。”
钱氏攸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乔老板,乔老板將上衣解开:“此刻夜深人静,你我欢好一番,一拍两散,谁也不知,这笔买卖你做得来。”
钱氏双唇哆嗦著,有心拔足离去,想起钱家母子却又不忍,百般纠结之下怔怔落下泪来:“你说话当真?”
乔老板笑得市侩:“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