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捕头阴沉地看向穀雨:“果然是你小子搅风搅雨!”大乘教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干了多少年都风平浪静,偏生穀雨一到便横生变故,韦捕头略一思索便將嫌疑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穀雨沉默不语地还击,耳听得马车外人声嘶喊,心下越来越焦灼,韦捕头满身酒气出招凌乱,车厢中狭窄逼仄,穀雨生怕他一著不慎殃及无辜,行止顾虑重重,反被韦捕头占了上风。
小北回过神来,见穀雨畏首畏尾,迟迟拿不下韦捕头,不禁气往上涌:“废物!”此时恰好韦捕头背身而立,小北噌地跳起身扑向韦捕头。
穀雨惊道:“小北,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小北跳到韦捕头背后,手臂箍住韦捕头的咽喉,一击得手他兴奋极了:“穀雨,快...”
话音未落,韦捕头身子向后猛退,“嘭”地一声巨响,小北重重撞在厢壁上。
“唔...”小北五臟六腑似乎要被从腔子出挤出,压抑的呻吟声中两手不自觉地鬆脱。韦捕头抓住他一只手臂,身子一个侧甩,小北如断线纸鳶般飞出了高速行驶的马车。
“小北!”秀雯嚇得魂飞魄散。
小北的身子落在地面上重重地弹了两下,便趴著不动了。
穀雨睚眥欲裂:“你找死!”挥刀看向韦捕头,动作迅捷刚猛,韦捕头抵受不住,跌坐在椅中。穀雨合身压下,韦捕头双手架刀,抵挡著他的力量。穀雨双手紧压刀背,恨不得將对方立毙刀下,眼睛余光忽地瞥到一个人影噌地窜了出去。
紧接著是夏姜的惊呼:“秀雯!”
秀雯一个纵跃跳下马车,穀雨惊得汗毛倒竖,秀雯身在半空扭头看向穀雨,两人视线短暂交匯,秀雯绝望与坚决的眼神深深刻在了穀雨眼中。
她落在地上连续翻滚,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在尘土飞扬间艰难地站起,踉踉蹌蹌地走向小北。
夏姜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仇员外见她恍神,鼓足余力窜了起来,夏姜回过神来,见他一个虎扑扑到穀雨背后,將他拦腰抱住,韦捕头缓过气来,长刀毫不顾忌地砍向穀雨。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夏姜一个箭步窜到近前,凤釵直直戳向仇员外的腰侧。
仇员外一直小心防备著她,见她气势汹汹而来,嚇得尖叫一声左右摆动,企图躲避夏姜的攻击,被穀雨覷到空处,一脚將其踹下了马车。
韦捕头趁势挥刀砍向穀雨的颈间,夏姜惊呼:“小心!”
穀雨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也不回头,手中长刀却自韦捕头肋下出现,电光火石间横划而过,韦捕头一声惨呼向后跌倒,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再想动已没了机会,穀雨长刀掛著血跡,停在他鼻端寸余的距离。
车夫听得仇员外惨叫声越来越远,这才省得身后已发生了大变故,忙將马车勒停,探著头向后看去,只见仇员外正躺在道路中央大声呻吟,他嚇得手脚冰凉,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向仇员外狂奔而去。
夏姜发觉马车停下,从穀雨身边挤过跳了下去,穀雨叫道:“夏姜。”
夏姜回过头,看著穀雨的侧脸:“现在回去无异於送死。”
穀雨眼神盯著韦捕头的一举一动,面色纠结,痛苦地道:“可是,秀雯姐弟...”
夏姜向山道看去,除了远处的仇员外,早已看不到那对姐弟的踪影,她压抑著情绪:“穀雨,你答应过我什么?”
穀雨咬著牙,默不作声。
夏姜將那支凤釵別在发间,双手將韁绳一甩:“驾!驾!”马匹攒动四蹄冲了出去,夏姜面色铁青,山风猎猎,呼啸著刮过耳边,刮地脸上生疼,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清晰,山脚下的教眾都把眼看向山道,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待见到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时,纷纷慌了神,抄起兵刃吶喊著上前堵截,夏姜抄起凤釵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刺了下去,那马唏律律一阵咆哮,彻底疯狂了,挟著下山之威在敌阵中横衝直撞,挡在面前的敌人在这摧枯拉朽之势非死即伤!
夏姜压低身子伏在车板上,双手仍然抓著韁绳,耳边儘是喊杀声及劈砍声,她一颗心嚇得砰砰直跳,索性將眼睛闭了起来,声音与光亮渐渐远去,直到她意识到耳边仅能听到马蹄声这才敢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马车正行驶在一条不知名的道路上。
道路坑坑洼洼,马车四下乱晃,黑漆漆的夜色下只能看到远处重山的阴影。她將马车勒停跳了下来,走到车厢外:“穀雨。”
片刻后穀雨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在。”
夏姜颤声道:“四下好黑,看不到光,我害怕。”
穀雨回过神来,在韦捕头的怀中一阵摸索,取出火摺子引燃,韦捕头闭著眼,鲜血已將他半边身子染红。夏姜眯著眼缓了片刻,才看向穀雨,穀雨擎著刀坐在韦捕头对面,眼中好似冒火一般。
小瓶从软塌下爬了出来,惶恐地看著眼前一幕:“姐...”
方才蝶变突起,夏姜唯恐伤到这孩子,將她第一时间塞到软塌下。她战战兢兢地自穀雨背后爬过,张开双臂迎向夏姜,夏姜將她抱在怀里,细声安慰著。
韦捕头睁开眼看著她:“没用的,到头来还是个死。”
穀雨目光阴冷地回敬道:“盼望所有人平安顺遂地活著,难道不好吗?”
韦捕头嗤地一笑,流露出嘲讽的表情:“没有见识到大乘教的厉害你才会这样说。”
穀雨道:“这大乘教我在金陵城中从未听人说起,如何厉害了?”
“你想套我的话?”韦捕头调整著坐姿,眉头皱起不断吸著凉气,与穀雨相对而坐:“没关係,我说给你听。这大乘教经营数十年,早已將金陵城內外经营得滴水不漏,四处皆有他们的眼线。我也是当差的人,若非情势逼迫你以为我愿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吗?只是县衙十之八九多被渗透,为了妻儿老小,为了安身立命,也只能捏著鼻子干了。”
他喘了口粗气,额头冷汗直冒,穀雨观察著他的表情:“先把伤口包扎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