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当日离京前的那次见面一样,大殿里铺著那幅疆域图,皇帝站在北荒三州的位置注目沉思。
顾思年长出一口气,跪地行礼,朗声高喝:
“微臣平北將军顾思年,参见陛下,叩请吾皇圣躬安!
臣仪容不整、冒犯天威,请陛下恕罪!”
顾思年既没有穿官袍也没有披甲冑,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长袍,因为长途跋涉裤腿与靴子上沾满了灰尘,乍一看还以为是小乞丐入宫了,这若是让言官看见指定要上书参他一本。
“平身吧。”
尘尧转过身来:
“是朕让司礼监在宫门口等著你的,跋涉千里不让人休息,还连夜叫你入宫,该是朕向你请罪才是。”
“臣惶恐!陛下言重了。”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顾思年赶忙又弯下了腰肢,好傢伙,难不成让陛下给自己磕一个?
“此行让你巡视两卫边军,情况如何?”
“回陛下!
琅州卫、雍州卫已经按两年前的方案整合完毕,边军兵马总计十万之眾,其中骑兵足有六万,步卒四万,可供征战的战马十余万匹。甲冑鲜明、军械齐备,军心正盛!
臣可以说,打造一支精锐边军的目的已经达到。”
“听起来是很不错啊。”
尘尧缓步而行,微微道来:
“这次急召爱卿回京,以你的脑筋应该能猜出是为什么?”
“无非是北燕强行吞併三州之地、製造宿县屠杀惨案,导致国內民意汹涌,朝臣们在出兵之事上多有爭执,陛下拿不准主意,召臣回京商议。”
“你说得对。”
尘尧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书案:
“国子监的学子们每日都在宫门外聚眾静坐,让朕出兵,朝堂上更是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主战的主和的互不相让,下了朝还有雪一般的奏摺送过来。
朕看都看累了。”
书桌上堆成山的奏摺让尘尧苦笑不已,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疲惫。
顾思年眼珠子咕嚕一转,轻声道:
“还请陛下放宽心,保重龙体为要。
朝堂议事,本就是需要听听不同的声音,主战也好,主和也罢,臣相信眾位大人们都是为了大凉江山永固,绝无半点私心!”
“绝无半点私心吗?或许吧。”
皇帝的脸上掛著一股莫名的意味,隨即轻声说道:
“北荒失陷的那一年朕还在蹣跚学步,不懂什么是国家大事,更不懂什么是龙兴之地。
但隨著朕一点点长大,明白了北荒三州对我凉朝的意义。皇爷爷仙逝之际我就在身旁,一眾皇子皇孙都在,临死前老人还在念叨著收復北荒。
三州之地在皇爷爷的手中弄丟了,是他一生的悔恨,耻辱,直言无顏面对尘姓列祖列宗。
后来父皇继位,重文轻武,边军愈发孱弱,別说收復北荒了,就连稳住北境防线都极为不易。朕还是皇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今日御书房內只要你我二人,朕跟你说句实话,从登基之日起收復北荒、带领大凉子民开创盛世伟业就是朕的心愿。
但国事决不能一意孤行,这场仗关乎国运,朕不能任性而为。
朕知道顾將军也是主战派,对吧?”
“是!”
“很好。”
这个答案让皇帝很满意,尘尧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想要开战,你不仅得说服朕,还要说服满朝文武。
三日后朝会大议,別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