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有点意思了。”
申屠景灵在略微的失神后好奇的问道:
“按理来说,议和的条件应该会让前线征战的边军大为不满才是,你顾將军对我北燕连战连捷,面对挑衅岂会置之不理?
难道將军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就连申屠景灵自己都明白,此次议和凉朝並未占得任何上风,更没有拿到战胜国该有的利益,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一个燕军不再犯境的承诺。
“你说得对。”
顾思年负手而立,平静地说道:
“消息传来时不止是底下的將军们,连我也气愤不已,前线將士浴血奋战,怎么著也得爭一口气吧?若是没我压著,你申屠景灵进入北荒境內的第一时间就会惨死在荒郊野岭。
但是。
北荒之战能打贏,靠的是数以千计的悍勇士卒前赴后继地去死,我边军敢战、能战,且战之能贏,可並不意味著我们喜欢战爭。
若是握手言和,止息兵戈,让百姓们踏踏实实地过上安稳日子,谁又想一直拎著刀上战场?
所以我顾思年觉得,和平对两边来说都很好。”
申屠景灵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著顾思年,从顾思年的眼神中他能看得出全都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言。
“唉~”
许久之后,申屠景灵长嘆了一口气:
“顾將军说得对啊,如果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谁想以命相搏,血洒疆场。
两年北荒之战,两朝战死將士数十万之巨,这背后是千千万万个家庭支离破碎、白衣带孝,战爭二字,轻易难言。
和平,才是最好的选择。”
申屠景灵说出这番话並没让顾思年感到诧异,因为安凉阁从来的情报中显示,这个四皇子在北燕內部实际上是主和派,一向反对战爭,待各部落百姓都很宽容。只不过是战是和,他说了也不算。
沉默许久,申屠景灵换了一副很诚恳的口吻:
“虽然与顾將军是第一次相见,但却觉得相谈甚欢,我想给顾將军提个醒。”
“给我提个醒?”
顾思年这下是真的好奇起来:“洗耳恭听。”
申屠景灵有条不紊地说道:
“將军起於微末,从琅州一典史入军,一手打造出了琅州雍州两卫的十万雄师,这般成就堪称天之骄子,天下仰望。
二十几岁便成为镇北大將军,领两卫军政大权,妥妥的封疆大吏,这是何等的殊荣。
但我闻,高处不胜寒,日后將军的路怕是不太好走啊。”
顾思年眼眸微凝:
“四殿下接著说。”
申屠景灵一挥衣袖,语调逐渐拔高:
“边关大將,手握重兵,麾下將士皆是跟著你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像你这样的人,永远是皇帝乃至一眾朝臣们忌惮的对象。
现在大战刚刚结束,举国欢腾,龙顏大悦,將军是炙手可热的新星、皇帝眼前的红人。
但等到了国泰民安、海內呈平的时候,你们大凉朝的皇帝真的会一直放任你执掌兵权吗?
你们朝堂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顾將军出人头地、手握实权,怕是已经惹得一些人不满,日后你遇到的困难可不会少。
你们皇帝的心性,呵呵……
登高,易跌重。”
顾思年的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四殿下这是在挑拨我们的君臣关係吗?”
“呵呵,是不是我故意挑拨,顾將军自己心里明白。”
申屠景灵往前走了一步,手掌拍了拍城墙:
“十几年前,大凉平陵王也和將军一样,征伐疆场,手握重兵,领兵出征胜多败少,威风凛凛、名震天下。
这样的人不该是万世敬仰的贤明之王吗?这样的人不该是国之柱石吗?
但他的结局,顾將军应该很清楚才是。”
这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顾思年哑口无言,內心一阵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