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安被这审视的目光逼得退至博古架前,漆盒里的银针发出细碎碰撞声。
“脸上沾了药渣?”他慌乱抹脸。
“看江太医何时拆穿自己。”
女统领突然逼近半步:“太医院上月接诊记录我恰巧看过,受寒侍卫不过三人。”
烛火爆出个灯,映得青年緋红耳尖无所遁形。
窗外雨帘渐密,將这场医术与武艺的无声较量笼在朦朧水雾中。
雨滴敲打窗欞的声响中,拂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茶盏边沿,目光却似被磁石牵引著落在对面身影上。
“江笑安,留我到现在该摊牌了?”
青年执壶的手在空中微滯,旋即漾开清浅笑意:“原来拂冬姑娘都看在眼里。”
浸著茶香的雾气模糊了他耳尖泛起的薄红,却让那道直白的目光愈发灼人。
“这般明显,瞎子都该瞧出来了。”
拂冬险些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调侃惊著,慌忙端起茶盏遮掩。氤氳水汽里,那人发梢沾著的晨露忽而晃得她心悸。
江笑安突然起身,衣袂带起的风掀动案上信笺。
“若我说……”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著檐角铜铃轻响:“只是贪看拂冬姑娘眉间硃砂映著烛火的顏色,你当如何?”
茶盏与檀木案相击的脆响惊破满室旖旎。
拂冬垂眸盯著青砖缝隙里蜷缩的落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载刀光剑影磨出的茧子竟抵不过此刻心尖震颤——原来这场悸动並非独角戏。
“胡闹!”
她霍然起身时带翻的绣凳撞在屏风上,鏤空处嵌著的琉璃孔雀应声碎裂。
飞溅的碎晶中,江笑安仓皇伸手的动作定格成画卷。
雨幕如织的庭院里,拂冬望著掌心被碎琉璃划出的血痕苦笑。
七岁那年娘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突然刺破记忆封印,將方才那抹悸动绞得粉碎。
那些在暗夜里滋长的情愫,终究敌不过心底经年的锁扣。
“后会有期。”
她扯下腰间玉珏掷向追至廊下的身影,足尖轻点跃上屋脊。
湿透的夜行衣贴在脊背,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原来斩情丝比想像中痛楚千万倍。
江笑安攥著尚带余温的玉珏怔立雨中,檐角铜铃的呜咽声里,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拂冬姑娘为他挡下暗箭时,飞溅的血珠落在自己襟前的温度。
那时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温柔,是否也如这碎玉般易逝?
暮春冷雨敲得窗欞作响,江笑安望著廊下渐密的水帘,指尖无意识摩挲著药箱铜扣。
那个总爱穿絳色劲装的影子此刻该在雨幕里穿梭,虽说习武之人不惧寒暑,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冰雨浇透。
他刚迈出半步又收住脚——以她的轻功,这会儿怕是早翻进公主府墙头了。
案上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也罢,明日卯时带著当归黄芪去请脉,总归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