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冬捏著尚带体温的点心,听著廊下远去的皂靴声,忽然发觉满室都是他惯用的沉水香。
红绸缎从房梁垂落如瀑,映著窗欞上贴歪的喜字。
拂冬指尖拂过楠木衣箱上新刻的並蒂莲——这曾是江笑安少年时存放兵书的旧物。
她倚在堆满合欢被的床柱旁,数著更漏声渐轻,锦被上的石榴籽硌著掌心,竟在满室甜腻的合欢香里沉入黑甜香。
江笑安带著三分醉意挑开珠帘时,正撞见凤冠流苏垂落在锦枕上。
他屈指弹了弹拂冬发间轻颤的衔珠鸞鸟,未料沉睡的新娘突然翻身,手肘重重压在他肋骨上。
“拂冬!”
他疼得倒抽冷气:“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话音未落,颈间已贴上冰凉的银簪。
混沌中的女子瞳孔骤缩,待看清身下緋红的脸庞,簪尖噹啷掉在脚踏上:“我……我以为又是夜袭的流寇。”
拂冬指尖骤然卸力,铜製烛台噹啷坠地。
她摩挲著虎口薄茧轻嘆:“这些年养成的防备本能,倒伤著你了。”
褪去凌厉的眉眼在烛光里显得格外清透:“江笑安,可疼?”
“无妨。”男人活动著发麻的臂膀,玄色西服下肌肉线条若隱若现。
他忽然欺身上前半步,琥珀色瞳仁映著跳动的烛火:“倒是这称呼听著刺耳,如今该唤我什么?”
红绸垂幔在夜风中轻晃,拂冬望著眼前人鬢角金线绣的云纹,忽觉喉头髮紧:“夫君?”
“俗气。”
江笑安屈指弹落她发间金箔:“天下女子都唤夫君,听著像在叫张三李四。”
腰间鸞佩隨著动作叮噹轻响:“唤我的字,弦之。”
“弦之。”拂冬从善如流。
“再唤。”
“弦之。”
红烛爆出灯,將交叠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
江笑安望著眼前人难得乖顺的模样,唇角压不住笑意。
往日总爱与他刀剑相向的姑娘,此刻凤冠霞帔坐在锦帐中,倒显出几分温婉。
“这般唤你可欢喜?”
“自然。”
“可我觉得拗口。”
拂冬忽地抬眸,指尖划过案上合卺酒盏:“江笑安,伸手。”
“要动家法?”他嘴上调侃,掌心却已摊开。
他太清楚拂冬的性子,新婚之夜断不会为这点小事动手。
冰凉的触感突然落入手心。
江笑安定睛看去,青铜护心镜泛著幽幽冷光,背面鏨刻著並蒂莲纹,镜面倒映出拂冬微红的耳尖:“你曾赠我雁翎刀,今日我补你定情信物。”
“这铜甲片看著普通,却是从狼牙箭下替我挡过两回心口伤的。”
拂冬將护心镜推过桌案,青铜纹路在烛火下泛著暗红:“战场上救命的物件,比婚书更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