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笼罩在艾草焚烧的浓烟中,街巷间不时传来招魂铃的脆响。
江笑安攥著染血的脉案衝进府衙:“三表兄,现存药材仅能压制轻症五日。”
他沾满药渍的衣袖扫过沙盘:“最蹊蹺的是,周边三州治疗瘴气的七叶莲,上月竟被药商收购一空。”
萧湛用匕首划开染疫者的衣襟,紫黑色斑纹在烛火下触目惊心。
他转头吩咐:“让青冥带人分三路,乔装成胡商往南詔边境採购。”
又抽出腰间令牌扔给副將:“传令各关隘,凡运送抗疫药材者,免检放行。”
暗夜中,江笑安將最后半钱犀角粉投入药炉。
城外忽起马蹄声如雷,守城卫兵惊恐地呼喊刺破云霄:“流民暴动了!他们抬著尸首要闯城门!”
萧湛抓起佩剑衝出药庐,月光在剑鞘上折射出冷冽的弧光。
城中药棚升起裊裊药雾时,萧湛握著密报的手指骤然收紧。
青冥领著暗卫出城调药已逾四日,不仅药材顺利运抵,连城郊官道都安静得异常。
他望著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茶盏边缘在掌心烙出红痕——这局棋落子太顺,反透著蹊蹺。
“当心烫手。”
江笑安递来浸过冷泉的帕子,眼下泛著青黑:“洛水城死而復生本是喜事,表哥怎的愈发心神不寧?”
铜漏滴答声里,萧湛豁然起身。
檐角铜铃被夜风惊动,叮噹声碎在满地月光中。“我们中计了。”
他抓起披风疾步走向马厩:“能在三州交界处精准投毒之人,怎会算不到暗卫调药的路线?”
江笑安药箱跌落在地,瓷瓶相撞的脆响惊飞檐下宿鸟。
两人策马衝出院门时,暗卫燃起的火把映亮半条长街。
夜风裹著江笑安发颤的追问:“若瘟疫是虚招,何人值得他们绕这么大圈子?”
“小雪临盆在即。”
萧湛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马蹄踏碎青石板上凝结的夜露:“枢密院上月刚查出北境军餉亏空,那帮人定是算准她如今……”
疾驰的马车碾过满地枯枝,车厢內铜炉火星明灭。
江笑安攥著装有保心丸的玉瓶,忽想起临行前姜雨音的戏言:“江太医若让本宫姑姑少根头髮,太医院那些百年灵芝可都要给你当赔礼。”
此刻千里之外的公主府,姜雪正扶著孕肚倚在软榻上。
更漏將尽时分,侍女慌张来报:“蓝夫人撑著八个月身孕,执意要见殿下。”
烛影摇曳中,鎏金香炉腾起缕缕青烟。
姜雪抚过案上密报的手指顿了顿,北境军粮案的卷宗还摊在案头,墨跡未乾。
暮色初临时分,侍女引著江笑微穿过迴廊。
书房內烛火摇曳,姜雪搁下手中卷宗,见来人隆起的腹部被霞光镀了层金边,忙起身相扶:“怀著身子怎还冒夜前来?”
江笑微指尖轻抚著酸木椅背,素日温婉的眉眼蒙著荫翳:“今日午憩时……梦见这些骇人的光景。”
她喉间微哽:“西北狼烟蔽日,蓝烽的银甲裂作碎片,城楼上插著皇甫氏的玄色旌旗……”
烛芯爆出星点火光,惊得姜雪指尖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