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望著案上將干未乾的水痕,忽然低笑出声。
鬼面图腾已化作蜿蜒溪流,漫过他们纠缠的衣袂,在烛火里蒸腾成谁也窥不破的雾。
“小雪!”
“怎么?”
“真高兴你的每个打算都带著我。”
时光飞逝,转眼风止戈与蓝錚的百日宴近在眼前。
姜珩再度颁布赦令,金鑾殿前特意为表妹燃起九盏长明灯。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姜雪正给蓝錚换襁褓。
指尖在婴孩娇嫩的皮肤上顿了顿,温热的水珠忽然砸在绣著云纹的锦被上。
铜镜里映出她微微颤抖的指尖,那道横贯小腹的疤痕如今已淡成浅粉色。
待收拾停当,她带著双生子直奔宫门。鎏金轿輦穿过朱雀大街时,分明听见市井间飘来“妖星临世”的窃语,惊得乳母慌忙落下轿帘。
御书房龙涎香繚绕,姜珩接过襁褓时忽然僵住:“姑姑,夭夭额间该有粒硃砂痣才对。”
“陛下怀里的是錚儿。”
姜雪將另一个襁褓递去:“夭夭昨夜闹觉,这会儿正犯困呢。”
年轻的帝王手忙脚乱地交换婴孩,玄色龙袍蹭上奶渍也浑然不觉。
望著外甥女雾蒙蒙的睡眼,忽然想起暗卫今晨的密报——礼部已有人联名上书,諫言双生子百日连赦恐损国运。
“往后朕私库里的夜明珠都给夭夭串帘子可好?”
他逗弄著醒转的小公主,琉璃盏折射的光斑在婴孩瞳孔里跃动:“再让尚衣局用鮫綃纱裁一百套襦裙,等她会跑了……”
暮色染红窗欞时,萧湛握著硃笔的手顿了顿。
案几对面,妻子第五次望向更漏,杏色宫絛在指尖绕了又松。
当姜珩提议留宿宫中,他几乎要抚掌称快——自双生子落地,臥房里那架十二扇屏风后,再没响起过玉簪坠地的脆响。
“陛下寢殿铺著西域进贡的驼绒毯……”
萧湛不动声色挡住妻子视线,指尖悄悄勾住她飘动的披帛:“乳母就宿在碧纱橱里。”
姜珩怀抱著两个襁褓跨出门槛时,夜风送来零星啼哭。
少年帝王低头轻笑,腾出手將玉佩塞进夭夭掌心:“乖,表哥给你讲高祖皇帝驯白虎的故事……”
姜雪本想说往后隨时能让夭夭进宫相见,话未出口便被萧湛抢先应声:“劳烦陛下照拂小儿女了。”
他捏了捏妻子掌心,这种机会怎能错过。
“表舅安心。”
姜珩当即示意宫人带走了孩子。
见妻子仍要开口,萧湛悄悄勾住她指尖:“小雪可还记得上次与我独处是何时?”
“前日不是同赏过曇?”
“那时你总惦记著给孩子制香囊。”
“昨夜还共饮青梅酒……”
“中途夭夭哭著要娘亲。”
姜雪闻言微怔,抬眸望进丈夫含笑的眼。他执起她手轻吻:“且看这双秋水明眸里,可还映得出我的影子?”
“不单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