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屈指轻刮女婴脸蛋:“风卿连自家外甥女都认不得?百日宴那日不是你抱著哄睡的?”
“臣不过確认萧家掌上明珠安好。”
风志铭躲开对方阻拦,用指腹轻触婴孩蜷缩的指尖:“瞧这眉眼,日后定是冠绝京华的美人。”
“分明是承了我姜氏风骨。”
姜珩挥开武將生茧的手掌,將绣金襁褓拢近几分:“待夭夭及笄,朕要为她筑摘星楼,將四海珍宝尽收阁中。”
风志铭望著吮手指的小糰子轻笑:“臣定会寻来西域汗血马作及笄礼。”
两人未曾料到,十八年后这位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郡主,竟让三位权倾朝野的男子甘愿俯首称臣。
姜雪在檀香縈绕中睁眼,难得没有梦魘纠缠。
指尖抚过身侧尚存余温的锦褥,忽听得外间传来熟悉的朗笑。
廊下父子三人正围著女儿扮鬼脸,朝露在他们衣摆缀满晶莹的光斑。
萧湛天未亮便进宫上朝,姜雪倚在雕窗边数著更漏。
晨光漫过琉璃瓦时,乳母还未將龙凤胎送回,她索性铺开洒金宣纸,提笔抄起《药师经》。
墨痕游走间,忽想起蓝烽出征前总爱用竹叶蘸硃砂画平安符,笔锋不觉染了三分温柔。
案上莲子羹刚撤下,外头就传来婴孩咿呀声。
乳母抱著裹锦缎襁褓的两个娃娃跨过门槛,姜雪忙用浸过玫瑰露的丝帕净手:“昨夜在长乐宫可闹腾了?”
话音未落,夭夭已攥住她腰间玉禁步,蓝錚儿蹬著虎头鞋咯咯笑。
“两位小主子乖巧得很。”
乳母將温好的牛乳递来:“倒是皇上和风大人守著摇篮说了半宿话,什么『萧家女儿要当眼珠子疼』,『姜氏明珠需用金丝楠木匣子供著』……”
姜雪闻言莞尔,指尖轻点女儿鼻尖。
她早知姜珩待自己如珠似宝,倒没料到萧湛那冷麵將军也会说这些痴话。
抱著两个暖融融的小糰子,姜雪忽然想起昨日路过朱雀街,瞧见风家別院正修缮婴孩房。
她低头蹭了蹭儿子沁著奶香的脸蛋,暗忖该往普济寺再添盏长明灯。
侍女拂冬捧著鎏金信匣进来时,夭夭正攥著母亲的翡翠耳坠玩。
姜雪单手拆开火漆封印,天水国特產的云水笺透出清洌梅香。
信纸右下角印著半枚胭脂指印,想是姜雨音哄睡孩儿时匆匆写就。
“无忧已能爬过整张波斯毯……”
姜雪念著信笺轻笑,眼前浮现出小世子抓著鎏金铃鐺打滚的模样。
当看到“稷”字御赐名时,她指尖在紫檀案几上划出几道水痕。
社稷二字重若千钧,压在个襁褓婴孩身上,倒比边关狼烟更教人胆寒。
窗外忽有秋蝉嘶鸣,惊得蓝錚儿扁嘴欲哭。
姜雪忙將信笺压在青玉镇纸下,抱起孩子轻哼江南小调。
她望著廊下被秋风吹乱的祈福经幡,忽觉这深宫之中,稚子无忧的笑靨竟比万里江山更珍贵。
盛夏蝉鸣中,姜雪倚在紫藤架下轻摇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