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国丧钟骤响,新帝皇甫尚不仅册封姜雨音为后,更將两国混血之子立为储君。
姜雪摩挲著烫金国书若有所思——这和当初密探传回的夺嫡计划大相逕庭。
“备两份贺仪,將东海明珠添进礼单。”
她將硃笔悬在奏章上顿了顿,终於在“永缔邦交”四字旁落下凤印。
若能换得三年太平,纵是虚与逶迤又何妨?
千里之外的宫闕深处,玄衣帝王捏碎手中玉珏。
望著满地晶亮碎屑,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策马踏破宫门的红衣身影。
既然她敢用假死药金蝉脱壳,那他便要这天下作聘,看她还能逃往何处。
西域方向已断了两轮信鸽,算著日子拂冬他们早该穿过流沙带。
姜雪倚著雕窗数更漏,忽听得檐角铜铃轻响。萧湛將貂裘披在她肩头:
“吴瑕绘製的地形图標註了十三处绿洲,隨行二十暗卫皆能闭眼辨星位……”
话音未落,西南天际骤然炸开赤色焰火,分明是军中特製的示警信號。
“话是这么说,可西域那边山高路远的,咱们这边消息实在不够灵通,叫人怎能不悬心?”
“小雪再等等看,总会有信使来报的。”萧湛將茶盏往她手边推了推。
姜雪摩挲著青瓷杯沿,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口画圈。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噹响,她忽地想起前日教夭夭认星图时,小姑娘指著牵牛星问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数星星呀?”
正出神间,萧湛提议道:“前儿乳母说小錚儿会喊娘亲了,要不唤他们来瞧瞧?”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信使灰头土脸地衝进来,捧著竹筒的手还在打战。
萧湛展开军报的手顿了顿,姜雪分明看见他指节发白。
待看清“皇甫尚举兵犯境,蓝將军中伏重伤”几行字,她猛地起身撞翻了茶案,瓷盏碎在地上迸出清脆声响。
“这不合常理!”
她攥著染血的帛书来回踱步,绣鞋踩过碎瓷竟浑然不觉:“蓝烽用兵向来如履薄冰,怎会在首战就……”
话说到半截突然顿住,帛书边角被攥出深深摺痕,那些年並肩作战的默契,让她瞬间猜到了七八分。
被传唤的斥候跪在门槛外不敢抬头。
姜雪撑著酸枝木椅背,指甲几乎嵌进雕里:“把敌军叫阵的话原原本本复述,漏半句军法处置!”
小兵伏在地上结结巴巴:“他们……他们说蓝夫人当年在敌营……”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姜雪眼前闪过採薇临別时塞给她的鸳鸯荷包,那抹褪色的红突然刺得眼眶生疼。
“接著说!”
“骂蓝將军是绿头王八,说夫人被……被……”
小兵的声音带了哭腔:“还污衊小世子是野种,把夫人受辱的情形编成荤曲儿在阵前传唱。”
萧湛突然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
姜雪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发颤,喉咙里像堵著团浸了桐油的絮。
恍惚间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备马!我要亲自去边关——”
“小雪!”
萧湛用力扳过她肩膀:“你现在是监国公主!”
他指尖沾到她脸上湿意,这才惊觉方才竟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