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之前做过美纳斯自愈的研究，后来转去做別的了，是指去做什么了？”

正辉听到这话，耸了耸肩，指了指不远处地上躺著的一台造古怪的、像是打蛋器的机器。

“就是那个了，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牛逼，可以復活古代精灵化石的装置。”

云晓闻言，愣了一下。

復活古代化石精灵？？

这种技术，可一点都不比黄寧的那个发现要低级啊，拿出去一样也是可以轰动世界的。

然而，正辉却是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但这只是个雏形，我根本就没研究成功。”

“嗯..或者说，我已经准备放弃了，就像美纳斯那次一样。”

正辉此话一出，云晓仔细看了看那台机器，才发现这確实似乎只是一个雏形框架，有好多结构都空著，裸露出各种线路和电子板。

他这也才回过神来。

要是正辉真的已经成功研究出復活古代化石的技术了，那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个狭窄的灯塔房间之中跟正辉对话了。

这种成果，足以让正辉直接成为歷史名人——就像黄寧即將成为的那样。

而话题到了这里，云晓看了一眼那台机器，又看了一房子之內堆积如山的各种资料和手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您为什么最后放弃了？我觉得您的能力並不会比黄老师差多少，只要坚持下去，最后肯定能成功的。”

从目前正辉的表现来看，对方绝对不是那种庸碌之辈，就算是生活方面不修边幅，但从这房间之內的一切痕跡与线索来看，无论是科研知识储备，还是努力，他都没少付出过，绝对是一个能真正做出成果的研究员。

这还是云晓的一种直觉，他看人向来很准。

然而，正辉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小子，科研这种事，不是有能力，又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

“我曾经和黄寧其实都这么认为过，但后来才发现並非如此，科研不是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

“一个项目最后能不能成功，除了努力和能力之外，运气占一部分，人脉也占一部分。”

“有些时候运气不好，走错了方向和路，再努力也没有半点收穫。”

“没有人脉，朝小了说没有人沟通交流，容易陷入自我的错误想法，往大了说，有些仪器啊，资源啊，没人脉你根本就搞不到，只能自己另想办法。”

“而占比最大的，其实是钱。”

“资源要钱，买资料要钱，做实验也要钱，甚至连去申请个课题都要不少钱，处处都要用钱。”

正辉说著，从沙发之下抽出了一堆稿子，將其揉成一团，隨手丟到了旁边。

“你老师当年虽然也觉得只要努力就行，但他好歹是进了魔大，有魔大养著他。”

“我呢？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个时候还是太天真了，甚至比你老师都还天真，好几个学校和机构的邀请我都看不上，嫌他们根本就不是认真搞研究的。”

“可后来我才知道，想在这条路上走的长远，根本就不是闷著头研究就行的，你得明事理，得有靠山，得忍得了那些图名利的同行，不然最后就是根本混不下去。”

“国內的科环境就是现在这样，谁不顺应他们，最后就只能等著死路一条。”

“老实说，我当年那个关於美纳斯自愈能力的课题都几乎快要突破完成了，但最后我却主动中断了研究，你知道为什么吗？”

“呵，那项目当时资金不够，我去找了个国內的科研组织合作，他们给拨的钱，协助我研究。”

“本来签合同的时候都商量好了，这项目一旦研究成功，就需要立刻免费投入到精灵医疗领域里去，结果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居然私自改了合同，打算独占研究成果，用来牟利。”

“这我肯定就不干了啊，但是我一没身份二没背景的，甚至连找个地方告他们都不行。”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直接放弃研究，既然这东西没法给民间做贡献，那还不如直接不出世得了。”

“这样那群贱货也別想赚到钱，哈哈。”

正辉笑的很畅快，眼中却是有著深深的遗憾和不甘。

云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倒是听黄寧提过，目前国內的科研环境並不是很好，可没想到都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了。

也难怪最近几年国內都没什么大发现，总体水平一直落后於其他大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能有什么大发现那才真是奇怪了。

黄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正如正辉所说，他至少都有魔大在背后养著他。

要是没有魔大的支撑，要是黄寧没有那么倔强，这个伊布的新进化形態，也绝对不可能是国內研究员发现的了。

云晓在心中默默嘆息了一声。

还有自眼前这位正辉，也是性情中人，研究美纳斯的治癒细胞，居然是为了造福国內的医疗领域。

精灵虽然体质极强，但也是会有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刻的，国內的医疗技术这方面似乎也並不发达，这么看来，这个美纳斯的研究项目，或许比伊布新进化形態的发现，甚至是化石復活技术都还有意义。

“那之后您没想过用其他办法筹措资金，继续做这个研究吗？我觉得真的挺可惜的，毕竟都快要成功了。”

云晓想了一下发问道。

正辉却是又笑了笑。

“小兄弟，你倒是跟我当年差不多天真，我这样让他们赚不到钱，他们那些人能放过我？”

“因为从合同上来说这是我违约了，他们不止靠这个把我告上法庭赔了一大笔钱，几乎清空了我的全部积蓄。还添油加醋的反咬一口，说我是个骗钱的烂人，搞得整个研究界都没有地方愿意收我。”

“按照协定，我的那些美纳斯癒合细胞研究內容，除非支付给他们一笔三千万的违约金，不然连继续研究都是违法的。”

说到这，正辉转头看向了窗外，阴云之下，大雨瓢泼，一道又一道巨浪激烈的拍打在海岸之上，將白色的泡沫摔个粉碎。

他朝自己脸上伸出手，又忽然收了回去，继续道：

“后来我就找了这个灯塔住下，一住就是二十五年。”

“这项復活化石的机器研究，也是我在这段时间给自己找的新课题，但还是那个老问题——钱，机器一个构件就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更別说那些需要的关键技术专利了...”

“哈，我可不像黄寧，他能做到无视那些周围的学术白痴，还我非得跟他们天天吵不可。”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样下场的原因吧..”

“不过，老实说，我不后悔，人总是要坚持一些什么的。”

“如果连自己最想坚持的底线都放弃了，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