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车窗上拖出银色泪痕,艾玛·哈珀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校车碾过水洼时,后座男生突然怪叫起来,模仿著丧尸的嘶吼扑向她座椅后背。她没回头,只是把耳机音量调高两格。
“这天气不对劲。”前排的麦迪逊突然开口,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潮湿的水痕,“昨天体育课还晒脱皮,现在简直像在热带风暴里。”
確实,西雅图的夏天居然会有这种暴雨,这种天气冬天都不多见。艾玛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车窗外连绵的雨幕中,她看见自家那栋浅蓝色维多利亚式建筑在坡顶摇晃,常青藤在狂风中翻捲成墨绿色的浪。
母亲凯特的红色雨衣在站牌下洇成暗红一团。艾玛跳下车时踩到水坑,母亲的手立刻抓住了她的书包带,“这鬼天气简直了!”凯特把伞倾向女儿,自己左肩被雨淋得发亮。
“爸爸今天要调试新系统,今天要晚点回来。”到家后凯特把热可可塞进艾玛手里,玄关的感应灯映出她眼角的细纹,“你猜他中午发什么神经?突然说要把阁楼的老鼠夹换成红外线警报器。”
艾玛咬著马克杯边缘笑出声。父亲麦可总对智能家居有种偏执,上周刚给自家门装上人脸识別锁。
“妈,我们今天吃什么?”艾玛看著走向厨房的凯特。
“很快就好,你先去把电视打开!”
晚餐时电视新闻闪著刺眼的蓝光。“这是本月华盛顿州第二起恶性案件。”女主播的声音像被静电干扰过,“受害者遗体呈现非常规撕裂伤,fbi已介入...”
凯特突然夺过遥控器,“小孩子不需要看这些!“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艾玛瞥见马赛克下支离的轮廓,胃部泛起酸涩的抽搐。
“妈,我突然困了,我先上去睡会。”
“这么早吗?去吧宝贝。”
二楼臥室的雨声像无数指甲在抓挠瓦片。艾玛在凌晨一点十七分惊醒,床头电子钟泛著血红的微光。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电视杂音,混著某种类似湿毛巾拖过地板的摩擦声。
“妈妈?”她的袜被楼梯毯吸收的寒意浸透。血腥味在踏上第五级台阶时突然浓烈起来,像铁锈混合著腐坏的牛排。
“艾玛......”母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每个音节都裹著粘稠的气泡声。当她的右脚陷入某种温热液体时,月光恰好穿透云层——客厅地毯上铺著一条暗红色溪流,源头是竖立在沙发旁的尸体。父亲麦可的灰格纹睡衣被完美剖成两半,內臟像解剖课標本般对称地垂掛在脊椎两侧,左半身手掌里还握著半块枫饼乾。
凯特的尸体正趴在餐桌上。艾玛看到母亲的后脑勺像融化的蜡像般塌陷,颈椎以不可能的角度扭向右侧,被钢筋贯穿的胸腔隨著每次呼唤喷出血沫。“宝贝...过来...”声带显然已经断裂,但那个声音依然在持续振动。
当阴影里的生物完全显现时,艾玛的尖叫音效卡在喉咙里凝成冰碴。蜘蛛般细长的四肢撑起一具苍白躯体,最恐怖的是那张脸——只是眼白部分完全被沥青般的黑色吞噬,嘴角裂到耳根的笑容里露出鯊鱼般的三角齿列。
“好孩子应该听妈妈的话。”怪物突然说话时,凯特的尸体突然抽搐著立起来,折断的脖颈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艾玛转身狂奔时听到身后传来血肉撕裂声,母亲的残躯正以蜘蛛般的速度攀上天板,断裂的肋骨像镰刀般刮过吊灯水晶。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艾玛撞进房间的力道让门框木屑飞溅。她反锁房门的双手抖得像暴风中的芦苇,抓起手机时汗液在屏幕上晕开涟漪。
“我叫艾玛!红枫巷13號!有东西在杀人!”女孩用后背抵住剧烈震颤的衣柜门,腐肉与铁锈混合的恶臭正从门缝渗出,“它杀了爸爸妈妈,可妈妈还在动!还在追我!”
“保持冷静,警车已经出发。”女接线员的声音突然掺入雪噪音,“如果能躲进...”
木门爆裂的咔嚓声如同冰川崩解,艾玛看著门板裂缝中伸入的惨白指节——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构造。三十厘米长的指骨泛著尸蜡般的冷光,锋利的指甲在月光下折射出手术刀般的寒芒。少女的尖叫声衝破喉咙化作高频爆鸣,如同玻璃器皿在超频声波中炸裂。
接线员玛姬的耳麦突然灌满刺耳杂音,她攥紧胸前的银十字架,指甲几乎掐进警局调度台的人造皮革里。“艾玛?艾玛能听到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夜班办公室激起回音,监视器蓝光在额头沁出的冷汗上跳动。
听筒里先是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紧接著是类似液压机挤压肉块的闷响。玛姬能清晰分辨出软骨断裂的咯吱声、肌腱剥离的黏腻声,以及某种带著液体回音的咀嚼节奏——就像有人用生锈的绞肉机缓慢碾碎带骨牛排。
“上帝啊...”玛姬的祈祷词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截断。整整二十七秒,她只能听见细微的滴答声,仿佛有粘稠液体正坠落在手机麦克风上。办公室的老旧空调发出嗡鸣,她这才发现自己保持著踮脚前倾的姿势,脊椎因为过度紧绷而阵阵抽痛。
当玻璃爆裂的轰鸣炸响时,玛姬差点打翻咖啡杯,在最后一声金属窗框扭曲的哀鸣中,她捕捉到某种生物快速移动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