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见状，赶紧上前拉著叶姝將她拽到一旁去，柳如烟也恰在此时从厨房里衝出来，慌张地她手里还拿著锅铲，另一只手抓住叶川的手腕：“相公！姝姝是一时糊涂说得气话，你怎么捨得动手打她呢。”

“哼，教育女儿天经地义，我看我再不给她点顏色瞧瞧，她怕是真的以为，如今叶家她说了算！”

叶川气哄哄地放下手，在柳如烟的劝说下不至於再动手，可脸上仍是久久无法散去的怒气，看向叶姝的眼神，不像是看女儿，倒像是看仇人。

叶姝仿佛也是被他的举动刺激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死死地看著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眸子，胸口一股无名火横衝直撞，无处发泄。

自她重生以来，她就奉行有疯就发、绝不憋著自己的原则，哪怕当年在侯府她也没惯著任何人，没想到重生以来受过最大的气，居然是来自於自己最牵掛的大儿子。

“还愣著干什么！”叶川被叶姝的眼神看得心虚，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才回来两天，每次不小心和叶姝对视时，总有种心慌惊惧的错觉。可他是老子，叶姝是个没用的丫头，叶川决不允许自己在自己女儿面前露怯。

“赶紧滚回屋吃饭去。”大宝闻言如获大赦，赶紧拉著叶姝回屋，然而拉了两下，叶姝原地未动，依旧是死死地瞪著叶川，仿佛要將叶川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姝姝，別闹脾气了，咱们先回屋吧。”大宝生怕大伯再被叶姝激怒，连拖带拽，好容易才將人拖到屋內。桌上的饭菜已然没了热气，且菜色十分简单，只有一叠青菜搭配两碗糙米粥，大宝倒是无所谓，有吃的他就开心，坐下来拿起碗筷就开始吃，叶姝却坐在那不动弹。

“姝姝，快吃饭吧，吃完我们带著来財出去玩。”大宝能感受到叶姝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知道她心情不好，便安慰道。叶姝还是没动筷子，转过身看向院子里，柳如烟和叶川正在说著什么，叶川怀里还抱著小男孩。

男孩手里拿著麦芽，脑袋贴著叶川的肩膀，注意到叶姝的视线，故意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娘，饭都凉了。还有，我的水煮蛋呢？”

叶姝声音不大，顺著凉颼颼的穿堂风，飘到院子里去。叶川好不容易被柳如烟安抚好，听到叶姝的话，两道浓眉立时又皱到一起去，略带不耐的呵斥道：“凉了就快点吃，啥时候学会挑食的坏毛病。”

叶姝却不理会他，眼睛只看向柳如烟：“娘，锅里不是还在做饭吗。”叶川抢在柳如烟前面开口道：“锅里的肉是给你弟弟煮的，他年纪小身体弱，需要补补，你都这么大了，吃什么水煮蛋，浪费粮食，喝点清粥不饿著肚子就不错了。”

叶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居然是从她亲爹口中说出来的，要知道过去她被刘桂兰虐待，一口肉都吃不上的时候，叶川心疼她，自己不吃，省下来晚上偷偷拿给她吃。

如今家里明明有余粮，也没有刘桂兰看著，他反倒不捨得给自己闺女吃了。啪——叶姝猛地把手中筷子拍到桌上，隱忍了许久的怒火蹭一下窜至头顶，脸色瞬间涨红。

大宝提前一步预判到她的动作，手按在她肩膀上，拼命地朝她挤眉弄眼使眼色：“姝姝，忍忍吧，大伯才回来第二天，你就和他吵起来，大伯该多伤心呢，就算不考虑大伯，你也为大娘想想吧。”

大宝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叶姝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將她刚燃起来的火焰浇得一乾二净。她的確不愿意柳如烟为难，夹在叶川和自己中间，两边都想討好。

叶姝拿起筷子，嘴里尝不出味道，只是麻木地將菜混著糙米粥往嘴里送，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院子外时不时传来叶川和小男孩清脆爽朗的笑声，在叶姝听起来，却是一种对她的挑衅和嘲讽。锅里的红烧肉做好了，柳如烟將肉端到院子里，大宝闻著浓郁的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柳如烟走过来喊大宝和叶姝：“你们吃饱了吗，再来吃点吧？”

门外却响起小男孩稚嫩但是坚定的声音，“我不让他们吃！我自己还不够吃呢！”话音刚落，柳如烟精心维持的浅笑突然僵在脸上，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尷尬。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苍白的指尖轻轻绞著袖口。

叶姝阴沉著脸恍若未闻，扔下一句“我不饿”，便叫上大宝，牵著来財一同出门去了。

“姝姝，你们去哪儿呀！天黑了，不要往后山上跑，早点回来！”柳如烟一直追到门外，眼睁睁看著二人一狗的影子和黑暗渐渐融为一体，叶姝头也没回。

叶川嘴角向下狠狠撇著，整张脸都笼罩在院子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露出不满的神情，“都是你把她惯坏了，你看看姝姝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哪有点女孩该有的温柔贤淑？我看再过几年，就她这脾气性子，怎么嫁得出去！”

这话既是说叶姝不讲规矩，也是在责备柳如烟教子无方。

“姝姝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以前有多乖，你是知道的，可是过去她越乖，我们就越让人欺负，后来娘不在了，家里没了支柱，姝姝是怕我受欺负，才变成这样……”

“简直胡闹！”叶川没当过女人，自然无法体会到女人被压迫、被剥削的痛苦，柳如烟的话在他耳朵里听著，更像是狡辩。“那你就任由她变成如今这副任性刁蛮、不受规训的样子？看她以后嫁不出去，或者到了婆家，被婆家嫌弃，你就满意了？”

柳如烟尷尬地立在那里，指甲盖深深地钳进掌心的嫩肉里：“姝姝说过，她会好好读书，將来，不准备嫁人……”

“胡说八道！”叶川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肉汤被震出来溅到桌子上，声音陡然抬高，带著怒不可遏的气势，“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我看她就是读书把脑子度坏了，你也是的，咱三河寨，有几个送女孩子去书院的？她吵著闹著去读书，你居然也任由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