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蹙眉道:“才在本宫这儿待了没多久,怎得就要走了?”
说著,她不由哼了声道:“莫不是你心里更记掛著皇后娘娘多些,想赶著回凤鸞宫去,多陪皇后娘娘说会儿话吧?”
一旁的侍女落月闻言,忍不住笑道:“娘娘这话,怎么听著有股酸意呢。”
雪棠也笑了起来:“妾不敢欺瞒娘娘,妾还有要事要赶著回府,今日实在不能在宫中久留。若娘娘不嫌弃妾愚笨,改日妾再央求二爷带妾进宫来探望娘娘,可好?”
柳贵妃不悦道:“听皇后娘娘说,你如今已经是裴二公子的妾室了,腹中还怀著他的孩子,怎么连入宫这样的小事都要求他的恩典?”
雪棠连忙道:“娘娘误会了,二爷待妾很好,妾自是可以隨意出府,但宫中规矩森严,以妾的身份,若无二爷陪伴,是不能入宫覲见的。”
柳贵妃闻言,便拉开一旁的木屉,取出一块白玉製成的宫牌,隨手扔给雪棠。
“这是本宫的宫牌,你拿著它,便可隨意出入宫中,无人敢拦你。”柳贵妃咳了咳,又道,“本宫可不是让你入宫来陪本宫说话的。这毕竟是你种出来的,万一过两日蔫了、死了,本宫又不会侍弄,你得勤来照看些才行。”
雪棠温声道:“是,妾会再来宫中探望娘娘的。”
雪棠將那块刻著“紫曦”二字的宫牌仔细收好,便朝柳贵妃行礼告退。
她倒是不是找藉口离开,而是她回府后真的有要事要做。
她当初种这南星,是为了给裴知予入药的,如今该办的事办完,也该回去做这最要紧的一件事了。
章太医昨夜得了消息,早早便赶来了永安侯府,在西院候著了。雪棠按著医书上记载的法子,摘了些新鲜的南星瓣,捣成药汁,交由章太医去煎药。
两刻钟后,章太医便端著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回来了。
“这药需连喝三日,每日两次。这期间老朽会继续为二爷施针,能不能成,就看三日之后了。”章太医搓著手道。
雪棠闻言,不由有些紧张,她辛苦努力了这么些天,为的就是这一日,可等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不免又有些忐忑。
裴知予端起药碗,將浓苦的药汁一饮而尽,似是看出了雪棠的不安,他放下药碗,牵住雪棠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背。
即便不能痊癒,他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至少,有人曾为他用心过。
数不清多少个日子,他隔著半敞的窗,看著雪棠弯著腰,在那处小小的园子里埋头干活,看著她撒下一粒粒种,埋土、浇水,神情认真而专注。
那是为他而撒下的种子。
清浅日光顺著窗缝,落在裴知予推窗的指尖,好似在落在了他孤寂已久的心头,那些种便也在他心底腐朽的沟壑中,一日日地发了芽,开了。
原先空落落的荒园,因为雪棠的到来,重又恢復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生机。
裴知予望著少女清丽的面容,忽然就想,原来这日子,並非他想的那般无趣。
雪棠一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却能令古籍中那般罕见的重现於世,她聪慧,勤敏,內心坚定而强大,即便想起了从前那些不好的过往,也並未因此而怨天尤人,而是一步步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