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主的母亲,自然就是窦太皇太后了,那个在孝文帝朝、孝景帝朝和陛下即位前几年,权倾朝野的大女子。
“传闻终究是传闻,臣斗胆请问,太主可有凭证?”
“取太皇太后手书来。”
窦太主望向儿子,陈须没有犹豫,快步去到老母床头锦匣,双手请出了那圣物一般的存在返回,窦太主又道:“交给大司空。”
张汤起身,毕恭毕敬,双手接过手书,而后缓缓展开。
窦太皇太后的笔迹清晰入目,而那落印处,字体方正严谨,布局疏朗,笔势方中带圆,转折处可见笔意,整体气韵生动的“皇后之玺”四字玺印,更是证明了手书真实性。
从孝文帝元年到建元六年,整整四十四年,大汉皇后之玺都由窦太皇太后所把持,纵孝景帝一朝,被废的薄皇后,后立的王皇后,都没有摸到过皇后之玺。
王皇后也是在孝景帝驾崩后,成为大汉太后,在陛下即位数年后,窦太皇太后仙逝,才以太后之尊得到了皇后之玺。
而陈阿娇,直到被废,都没有碰过皇后之玺,等王太后归天后,直接落到了卫氏皇后手中。
窦太主,没有伪造太皇太后手书的可能,也不可能伪造。
“大司空可要查验?”窦太主露出笑脸。
一笔写不出两个窦字,虽然窦婴全族因为先帝遗诏被杀,令无数王公胆寒,但自己的“窦”,是太皇太后的窦,不会被坑。
哪怕母亲仙逝多年,窦太主拿出手书仍然敢当大汉天子诏书使用。
当今陛下会认,大汉上君也会认。
没有这道免罪手书,她怎么敢开公主贵人越礼之始?
什么男女风化,什么使陛下不务正业,在这道手书面前,那算什么罪过?
张汤没有接言,就着炉火火光捧着手书凑到眼前,是看了又看。
从旁作侍的陈须一阵心惊,合上了炉盖,提醒道:“大司空,免得燃了。”
张汤抬眼,笑道:“燃与不燃,又有何用呢?”
窦太主、堂邑侯母子的脸色,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大司空,是在小觑太皇太后手书?”
“不敢。”
张汤不假思索答道:“臣建元之初便在朝中,领略过太皇太后的无上之威,只是,臣不知道,太主究竟多少年未展太皇太后手书而领略太皇太后教诲了?”
窦太主听清楚了,却没有立刻表态,在那里像是盘算着,好久才说了一句:“大司空何意?”
张汤把手书奉还陈须手中,漠然道:“堂邑侯,请为太主诵。”
“吾儿阿嫖,母将不久于人世矣。虽目不能视,心却清明。汝自幼聪慧,得母之宠,亦恃母之爱,横行宫闱,搅弄风云……今母以大汉太皇太后之尊,赦汝过往诸罪——纵有私怨擅权、僭越礼制之过,皆一笔勾销,不复追究。”陈须停了下来。
母子俩俱是望向了张汤,目露不解。
“接着诵。”
“然十恶不赦之罪,弑君谋逆、**叛国者,天理难容,母亦无力回护!
汝当敛锋芒,修心性,归园田,养天年。母唯愿汝余生无忧,莫再蹈覆辙,陷己于危,累母于九泉!
阿嫖,母一生护汝,至死方休。此后风雨,唯汝自渡……”
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