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长老原本在为玉衍虎护道,但关键时刻收到护山长老信息,第一时间返回山门,这才没有身陷阵中。
但得知玉无咎只带回慕红楼时,在座诸位便各怀心思。
事情到这已经非常明晰,玉无咎看似闭关修行,实则一直都在暗中谋划,他费尽心思將慕红楼、正道都引到望月岭,就是想兵不血刃解决白骨殿叛徒,同时还能削弱正道力量。
至於狠便是玉无咎放出去的一颗鱼饵。
但从结果来看,此局算是非常成功,但却不知玉无咎为何將慕红楼带回,而没有將少主救回。
此事看似是家事,实则关係到仙宗发展,眾人进言许久才肯离开。
在此期间,慕红楼始终站在殿中,已经恢復镇定;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可心底却如坠冰窟。
在外人看来,她是因为刺杀玉衍虎,这才被迫叛逃。
实则刺杀之事只是一念之差,玉无咎对此心知肚明,並未因此怪罪,甚至给了她狠的位置,让她捉拿傲狠。
慕红楼確实想杀玉衍虎,但並不想跟玉无咎撕破脸,这才联合血蛊门、烈影宗一同寻找狠。
一是想取得玉无咎原谅,二是给自己找条退路。
结果狠踪跡难寻,他们耗费两月才找到具体踪跡;原以为终於峰迴路转,不料这只是玉无答设的局。
玉无咎早就控制住狠,所以他们才遍寻不得;而玉无咎故意拉长战线,为的就是等到九州大会结束后,將道盟天骄引来一网打尽。
慕红楼直到玉无咎现身,才彻底明白此间关窍,她竟然被玩弄於股掌之间,眼底难免有几分悲凉与癲狂:
“你为何如此?”
玉无咎走到殿外,望著无边落日斜阳,面无表情:
“阿衍是我的女儿,你不该对她动手,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教训。”
慕红楼身形跟跪,白骨面具悄然滑落,露出一张美丽容顏:
“你在得知此事后,便可直接杀我,何必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姿態,费尽心思用狠多此一举。”
玉无咎笑了笑,宛若俯视蚁的魔神,淡淡道:
“杀你固然容易,可留著你作用更大,今日局面还要多谢你;至於狠,当初为了收它,本座耗费心机,不料只是一头混血,如今也算废物利用。”
慕红楼沉默一瞬,望著殿外的崇山峻岭,许久才重新出声:
“玉衍虎是你的孩子,那我们的孩子呢——又算什么。””
当年慕红楼被困源灵虚界,是玉无咎打破秘境將她救出;她看到这世间第一眼起,便將玉无咎视作信仰与救赎。
此后两人顺理成章走到一起,並且孕育出一子。
只可惜孩子天生胎弱,非但没有遗传玉无咎的白虎血脉,就连修炼天赋都不算出彩,玉无咎以保护之名,將其送到海外隱姓理名。
甚至就连玉衍虎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慕红楼刺杀玉衍虎,一是因为挡了自己儿子的路,二是因为一则传说,据说挖取白虎圣髓,便能重塑肉身根骨,成为新的白虎血脉。
她这才链而走险。
在事情败露后,玉无咎用秘法跟她联繫,言称看在孩子份上,可以不追究她的过错:
但必须要给帮眾交代,她不能继续留在仙宗。
慕红楼以为玉无咎顾念旧情,不料自己只是一块试金石。
不仅试出了白骨殿弟子不忠、甚至试出了血蛊门这些有异心之辈,最后又引来道盟而他自己座山观虎斗,可谓一箭三雕。
若不是观微跟魏善寧忽然现身,此计划算是完美无缺。
玉无咎笑了笑,神態竟有几分温文尔雅:
“红楼,你很聪明,但却看不明白一点,不管是谁,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至於我们的孩子,就算没有阿衍,他也没资格继承仙宗,但我一直很看重你们。”
慕红楼早就料到此事,可听到玉无咎亲口承认,还是心灰意冷,双目有恨也有爱:
“你若真的在意我们的孩子,就不会不闻不问多年;你若真在意玉衍虎,就不会將她丟在道盟窝里腹背受敌。”
玉无咎俯视状若癲狂的慕红楼,眼底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带著几分宽容:
“我对阿衍寄予厚望,其中心血你不必知晓;你我共经风雨数百年,本座並非不讲情义之人,且带著孩子好好生活,日后不必插手仙宗之事了。”
....
慕红楼静静站在原地,看著笑容温柔、像是文雅儒生的鬼见愁,只觉呼吸都陷入凝滯,继而气血骤然上涌:
“噗—..”
鲜红血浆喷洒地面,將她如火长裙染的愈发刺目,沉默许久才嘶哑开口:
“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你对陆迟出手,你觉得正道会如何对玉衍虎?”
玉无咎沉吟片刻,轻轻嘆息:
“红楼,你已经活了千年,却仍旧喜欢感情用事;你真当本座不知陆迟是谁?从籍籍无名小地方杀出来的绝世天骄、正道倾力培养的九州大会魁首、阿衍心存爱慕之人。”
?
慕红楼闻言又是一:“你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份,那你——””
玉无咎笑了笑,慢条斯理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太阴仙宗想復甦魔神,真正立足世间,不仅需要门內弟子勤奋修行,也需要跟外界力量守望相助。”
“陆迟裙带关係错综复杂,若阿衍能跟他走到一起,日后太阴仙宗在正道也会有个助力;就算此子刚正不阿,但在爱人面前也会有些柔情。,“本座知道阿衍对他有意思,肯定会帮他挡住攻势,这才故意给两人添把火,仅此而已,並非真想要陆迟性命。”
“....
慕红楼效忠玉无咎半辈子,自翊对其知根知底,可到此时此刻才明白,她所求的终是梦里黄梁,万千话语终究只化作一句:
“玉无咎,你这辈子终究只在意你自己。”
玉无咎走到殿外悬崖,举目眺望万里河山,满目悵然: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既无天命,人自爭之;本座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仙宗。”
滴答~
凛冽寒风吹拂面颊,耳畔传来轻微水声,逐渐唤醒混沌神识。
玉衍虎关键时刻抱著陆迟坠下深渊,神魂意识又受到超品声威衝击,本能失去意识,不知过去多久才幽幽转醒。
面前是座狭窄地道,周遭暗无天光,山壁焦黑如炭,隱约能听到地下暗河之声;通道延伸至地底深处,不像天然形成,更像被庞然大物穿行而过。
玉衍虎意识朦朧,仿佛夹杂生於死之间,平时被压住的情绪陡然放大,昏迷前的记忆也衝进脑海。
父亲为了挫道盟锐气,不惜將亲生女儿困在阵中:最后只带著情人离去,儼然没有顾忌她这位女儿——
周遭都是道盟弟子,父亲可曾想过她的处境多么艰难—
不带她走便罢,甚至还对陆迟出手,不知道陆迟如何了玉衍虎意识逐渐復甦,思绪却乱作一团,心情更是悲从中来,直到想到陆迟,才猛然看向周围。
周遭漆黑如夜,但失去阵法影响之后,修士灵觉不再受其影响,视物如同白昼。
陆迟就躺在身边,冷峻脸庞如同熟睡般安寧,但漆黑衣袍破碎不堪,露出挣狞伤口,难以想像经歷了多么凶狼的搏命廝杀。
!
玉衍虎瞬间清醒几分,下意识摸向陆迟脸庞,轻声呼唤:
“陆迟?”
没有回应。
玉衍虎望看伤痕累累的身躯,想坐起帮其疗伤,却发觉陆迟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虽然处於昏迷之中,但力道却丝毫不减似乎想將她护在坚实胸膛中。
这道裂谷深不见底,玉衍虎不记得自己何时昏过去的,可看到陆迟在昏迷之中仍旧紧紧相护,却是证在了原地。
继而心底百感交集,无数情绪翻涌而出,仿佛惊涛骇浪衝击心田,眼角竟不受控制流出一滴泪。
她不知这滴眼泪是为陆迟而流,还是为了自己而流。
啪嗒~
眼泪顺著脸颊滑落,玉衍虎向来意气风发的双眸,此时死气沉沉,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离去的身影。
可就在此时,耳畔却传来一道低哑声音:
“哭什么?”
玉衍虎眼泪夏然而止,迅速做出“本少主被风迷了眼睛”的姿態,从容不迫低头打量,確定陆迟没有大碍后,悄悄鬆了口气,神態有些许倔强:
“你若死在这里,本姑娘定被道盟迁怒,想想日后无尽的追杀,自然伤心流泪。”
陆迟意识逐渐回笼,想到了坠落之前发生的事情,明白玉衍虎心情,笑著道:
“让虎姑娘失望了,我没事。”
“”......”
玉衍虎行走江湖多年,虽然不敢称作智慧无双,但並非蠢笨之辈,看陆迟昏迷前下意识护住她的动作,就隱约猜到了他的心意。
她抿了抿唇,强硬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最终轻声嘆道:
“此事终究是我连累了你,若我不给你错误消息,或许不会有今日局面;慕红楼那伙人损失惨重,但剑宗亦有伤亡,我难辞其咎,但是陆迟,我我並不知道父亲早就出关。”
陆迟鬆开她的腰肢,缓缓坐起,摇头道:
“此事跟你无关,再者,你拼死帮我挡下一击,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是我父亲。”
陆迟正色道:“是你的父亲,並非是你;我没有多么正大的理想与抱负,你既然救了我,我就当你是自己人。,“....”
玉衍虎张了张嘴,忽然哑口无言,心底滋生出一股复杂情绪,似酸涩、又似蜜,缓缓在心间流淌。
她望著那张近在尺的冷峻面容,莫名想到在山洞之时,陆迟为了救她而不惜寒气侵体之事。
想说些感谢的话,但语言终究苍白。
或许是近日经歷太多,又或许被父亲捨弃心灰意冷,百感交集之下,玉衍虎竟鬼使神差的凑到跟前,双唇猛然贴上: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