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弟?”
陈元猛地抬头,瞳孔中倒映出那道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青袍身影。
脸上的决绝瞬间凝固,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梗咽。
“季……季师弟!是你!你回来了!”
霜缳尊者同样浑身剧震。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
“宇宙之王!”
“是归墟尊者!归墟尊者回来了!”
“哈哈哈,天佑天问城!归墟尊者在此,看那裴古还如何嚣张?”
短暂的死寂后,整座天问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呐喊!
无数修士激动得浑身颤抖。
仿佛看到了定海神针,看到了拨云见日的曙光!
八荒尊者更是喜出望外。
季青回来了,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你……就是那所谓的‘宇宙之王’,季青?”
裴古尊者眉头一扬,目光落在季青身上,上下打量。
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依旧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徒有虚名”、“不过如此”之类的讥讽。
然后像碾死八荒一样,将这个被捧上神坛的“王”也踩在脚下。
彻底击碎这群井底之蛙可笑的信仰。
然而,季青却根本没有给他开口说完的机会。
甚至,季青都没有正眼看他。
只是随意地,仿佛驱赶蚊虫一般,心念微微一动。
一缕气息,自季青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那不是刻意释放的威压,也不是爆发的气势。
仅仅只是他生命本质达到“二阶神”层次后,自然而然携带的一丝……气息。
就如同皓月当空,无需刻意发光,其存在本身便让群星黯淡。
这一缕气息,精准地落在了裴古的身上。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沉重!
那并非力量的碾压,而是生命层次上无可逾越的绝对鸿沟所带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压制!
刚刚还气焰嚣张、视始境如无物、自信能横扫天问城的裴古尊者。
在这缕气息降临的刹那,脸上的傲然与不屑瞬间凝固、破碎!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整座宇宙海的重量狠狠压在了身上!
那具他引以为傲的一阶神体,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哀鸣!
护体神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体内奔腾的强悍力量瞬间凝滞。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不可一世的裴古尊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再说出,便被这缕轻飘飘的气息,硬生生从空中压落。
如同陨石坠地,狠狠砸进了下方早已狼藉不堪的街道地面,砸出了一个更深的巨坑!
烟尘弥漫。
坑底,裴古尊者五体投地,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地上。
浑身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颤抖。
试图抵抗那股无形的恐怖压力。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面孔因极度用力而扭曲。
体内一阶神的力量疯狂咆哮、冲击。
却如同蚍蜉撼树,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浪花。
别说站起来,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二……二……二阶……神?!!”
裴古艰难地、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挤出这几个字。
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无边的恐惧、茫然与无法理解的震骇!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望向虚空中那道依旧平静淡漠的青袍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悚。
二阶神!
这季青……怎么会是二阶神?
他明明打听得很清楚,季青衍化完美宇宙,至今修行岁月绝对不超过一千年!
在宇宙海这种“残缺”的修行环境下,一千年能稳固始境根基已属逆天。
怎么可能跨过那无数老怪物梦寐以求却终其一生无法触及的门槛,成就真正的……二阶神?
这完全违背了他对修行的认知!
颠覆了他所有的判断!
面对一位真正的二阶神。
他这一阶神的所谓“实力”、“底蕴”、“骄傲”,简直可笑到不值一提!
那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差距,是本质上无法跨越的天堑!
再强的一阶神,在二阶神面前,也与婴儿面对成年壮汉无异!
“尊……尊者……饶……饶命……”
无边的恐惧吞噬了裴古所有的勇气与桀骜。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仇恨,什么血脉后裔。
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欲,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充满卑微与哀求的讨饶声。
蝼蚁尚且贪生。
他修行亿万载,历经时空秘境磨砺,好不容易重回宇宙海,岂愿就此形神俱灭?
然而,虚空中,季青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坑底那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待一粒尘埃,一只虫豸。
“区区一阶神,也敢在天问城放肆?”
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怒意,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话音落下。
季青甚至没有动用腰间的至尊魔刀。
他只是随意地,朝着坑底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轻轻向下一按。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不!”
裴古目眦欲裂,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凄厉嘶吼,拼尽最后的力量想要挣扎、遁逃、乃至自爆。
但在那根手指按下的瞬间,一切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一股难以言喻的“终结”与“湮灭”力量。
伴随着纯粹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恐怖力量,跨越空间,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嗤……”
坑底,裴古尊者那强横的一阶神体。
连同他惊恐扭曲的面容,绝望的嘶吼,以及所有残存的神魂意志。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由实化虚,迅速变得透明、淡化。
而后……彻底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缕轻风拂过,吹散了最后一点灰烬般的痕迹。
原地,只留下那个空荡荡的深坑。
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个名为“裴古”的修士。
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裴古尊者……
就此烟消云散,形神俱灭!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天问城。
所有欢呼、呐喊、议论,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呆呆地望着那个空荡荡的深坑。
又缓缓移向虚空中那道收回了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青袍身影。
陈元与霜缳脸上的狂喜尚且没有褪去。
却又被这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化为了极致的茫然与……陌生。
他们知道季青很强,是宇宙之王,终极境之下第一人。
可眼前这一幕……
那让他们联手都毫无反抗之力的裴古。
在季青面前……竟连让对方稍微认真一点的资格都没有?
仅仅一缕气息镇压,随手一指……灰飞烟灭?
这……这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季青师弟?
短短数百年未见,季青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等无法想象的恐怖境地?
八荒尊者更是张大了嘴巴,浑身冰冷,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选择逃跑或者其他的蠢事。
面对这样一位存在,任何小心思都是取死之道!
季青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英仙酒楼废墟。
扫过气息萎靡、伤势不轻的陈元与霜缳,最后落在了八荒尊者身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身影微动,下一刻,便已出现在了陈元与霜缳面前。
“陈元师兄,霜缳师姐,好久不见。”
“哈哈哈,季师弟!”
陈元爽朗大笑,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与激动。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体内宇宙的裂痕带来的痛苦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数百年不见,你这一现身,还是如同当年一般,光华耀眼,令人心折!不,是更胜往昔了!”
霜缳尊者亦是以袖掩口,眉眼弯弯,轻笑出声。
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看到亲人归来的由衷欢喜。
“季师弟,你这一回来,可不仅仅是‘光彩依旧’,简直是救我等性命于水火,更是挽天问城狂澜于既倒!师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是。”
季青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转为郑重:
“师姐言重了。若无当年师尊出手,替我抗下宇宙海反噬,护我衍化宇宙,季某焉能有今日?天问城既是师尊基业,亦是我季青半个家园。守护家园,份所应当,何须言谢?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他语气诚恳,毫无居功自傲之意,更将斩杀裴古、震慑宵小之举,轻描淡写地归于“份内之事”。
说罢,季青目光转向那三位远远恭敬候着的仙源道场道祖,心念微动。
“三位道祖,许久不见。仙界与仙源道场,这些年可还安好?”
火源、青冥、混一三位道祖闻言,连忙躬身,隔着禁制恭敬回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回禀归墟尊者!托尊者洪福,仙界与仙源道场一切安好,发展平稳,无有大事!”
听到故土与旧部安好,季青心中微安,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如此便好。待我与师兄师姐叙旧之后,再去仙源道场详谈。”
“是,我等静候尊者!”
三位道祖再次行礼,这才怀着激动与敬畏的心情,悄然退去。
季青收回目光,对陈元与霜缳道:“师兄,师姐,此地不是说话之所,且随我来。”
说罢,他起身,一步踏出,便已出现在归墟峰主殿之内。
陈元与霜缳紧随其后。
殿内清净,阵法更加严密。
三人再次落座,陈元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积攒了数百年的疑惑,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季师弟,你这数百年究竟去了何处?我当年察觉到你最后的气息消失在时空坟场,曾数次派人探寻,甚至亲身前往边缘区域查访,却始终杳无音信,仿佛你整个人都从宇宙海蒸发了一般!”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还有那个裴古!此人实力强得诡异,迥异于寻常始境!他口中提到的‘一阶神’是何意?最后他惊恐喊出的‘二阶神’,又是指什么?”
“难道……宇宙海的修行境界,并非我们所知那般简单?可若宇宙海真有如裴古这般强悍的始境大能,为何以前从未听闻?而如此强大的他,在你面前却……却连一指都接不下?”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抛出,霜缳也在一旁凝神静听,显然同样满腹疑团。
季青看着两人急切而困惑的神情,沉吟了片刻。
他心中其实也存有一个疑问。
时空秘境的存在,宇宙海这些站在顶端的“终极境”们,当真一无所知吗?
恐怕未必。
但为何终极境们似乎并未前往时空秘境?
是不能,不愿,还是……另有隐情?
这个问题,以他目前所知,还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不过,对于陈元与霜缳这两位他最信任的师兄师姐,时空秘境的存在,并无隐瞒的必要。
毕竟,他心中已有计划,待纪元大劫临近时,需将亲近之人接引入时空秘境避劫。
此事迟早要让他们知晓。
而且,季青隐隐有种感觉,即便告知他们时空秘境的存在,他们也未必能够轻易找到并进入。
那时空长河看似位于时空坟场“河底”,但其位置似乎并非固定,更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唯有满足某种特定条件,或拥有某种特殊“机缘”之人,方能感应并抵达。
这像是一种无形的“筛选”。
具体筛选标准是什么,季青也不甚明了。
或许是天赋,或许是心性,或许是某种连他都未能完全洞悉的因果契机。
念及此处,季青心中已有定计。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开口:“陈元师兄,霜缳师姐,这数百年,我确实进入了时空坟场深处,并且……机缘巧合下,落入了一处名为‘时空秘境’的特殊之地。”
“时空秘境?”
两人异口同声,眼中露出好奇。
“不错。”
季青点头,开始以一种平实而不失重点的方式,讲述他在时空秘境中的经历。
他略去了许多凶险搏杀与惊心动魄的细节,只是概括性地提到时空秘境独立于宇宙海,其内存在着一种与宇宙海迥异的修行体系,将肉身与内宇宙修炼结合,完成第一次生命跃迁,即为“一阶神”。
完成第二次生命跃迁,便是“二阶神”。
他提及了自己在秘境中争夺资源,加入势力,修炼神体,挑战“时空塔”,获得“净灵之火”机缘。
最终历经艰险,完成二次跃迁,成就二阶神位,并返回宇宙海的大致过程。
尽管季青语气平淡,许多惊险历程一笔带过。
但仅仅是这冰山一角的描述,以及“一阶神”、“二阶神”、“生命跃迁”、“时空塔”、“净灵之火”等闻所未闻的概念。
已然如同道道惊雷,在陈元与霜缳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两人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为惊愕,再从惊愕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撼!
“所以……那个裴古,他并非我们宇宙海的始境,而是来自时空秘境的……一阶神?真正的‘一阶神’,需要肉身与内宇宙双双达到某种极致并融合?”
陈元声音干涩,感觉自己过往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颠覆。
“而我们……仅仅只是衍化了宇宙,肉身虽经宇宙本源淬炼有所提升,却远未达到与内宇宙匹配并融合的‘圆满’之境,因此只能算……半步一阶神?”
霜缳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为何裴古的实力会那般碾压他们。
那根本是生命层次与力量体系的全面超越!
“难怪……难怪裴古那般强大,我们联手借阵法都非其一合之敌……”
陈元苦笑,既有释然,也有一丝后怕与庆幸,“而季师弟你……你已经完成了两次生命跃迁,是真正的……二阶神?在时空秘境中,都可称霸一方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们看向季青的目光,除了原有的亲切与骄傲。
更增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陌生感。
短短数百年,他们的师弟,竟然已经走到了一个他们连想象都难以触及的遥远高度!
“纪元大劫……都奈何不了二阶神?”
霜缳忽然抓住了另一个关键信息,声音微微发颤,“那……这和宇宙海的‘终极境’,又有何区别?”
季青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深思的答案。
“终极境……情况特殊。在宇宙海之内,借助位面本源加持,终极境的威能确实浩瀚莫测,我虽为二阶神,也未必敢言必胜。”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但若是脱离宇宙海,在时空秘境或类似环境中,终极境所能调动的宇宙海伟力将大幅削弱甚至消失,其本质……大约便相当于一阶神巅峰,或者某种特殊的一阶神。生命层次上,并未真正跨入二阶。”
这个解释,如同拨云见日,让陈元与霜缳对宇宙海顶层力量的认知,瞬间清晰了许多。
也理解了为何季青对终极境抱有敬意,却并无畏惧。
“原来如此……原来宇宙海之外,竟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陈元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撼,有向往,也有一丝自身蹉跎岁月的怅然。
霜缳亦是眸光闪动,心潮澎湃。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份难以掩饰的震撼,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
时空秘境的存在,不仅意味着更高的道途,更意味着一个天大的机遇——避劫!
纪元大劫,如同悬在所有宇宙海修士头顶的利剑。
除了终极境能凭特殊方式存续,强如始境尊者,在席卷整个位面的劫难面前,亦如风中残烛,难逃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