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楚恆月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不再是之前的焦灼和劝诫，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撕裂的、带著哭腔的尖叫，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骤然断裂：

“別开门！林彦！別去开门！会死的！真的会死的！那是鬼子专门派来杀你的！別动啊！求你了！別动！咱的同志已经上去了！马上就到！你別动啊！！！”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带著电波的杂音，尖锐地刺破房间內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浸透著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然而，林彦置若罔闻……

他听著身后电话里传来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悬浮在房间上空，冷静地俯瞰著这具名为“林彦”的躯壳，一步步走向命定的劫数，走向那扇门，就像是走向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

他缓缓走到厚重的房门前，手指搭在了冰凉的门把手金属上。那触感，冷得像冰，又似乎带著一丝宿命的灼热。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咔噠。”

一声轻响，门锁弹开。他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果然站著一个男人。一张中年人的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丟进人海里瞬间就会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特色，唯有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绝对的、专注於任务的冰冷。

林彦看著他，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个近乎荒诞的、带著某种解脱和嘲讽的笑容。

也就在他嘴角弧度扬起的同一瞬间，那中年男人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他藏在身侧的手抬起，手里握著一把造型怪异、枪管明显粗壮一截的手枪，枪口甚至没有完全对准，只是朝著林彦的胸膛方向，几乎是顶著。

“砰！”

一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开！

林彦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猛地撞在他的胸口正中，那感觉不像被子弹击中，更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撞上。他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双脚离地，像是断线的风箏，又像被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拍飞，向后倒飞出去。

哐——嗡！

他的后背重重砸在房间內侧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那钢化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將他拋入楼下冰冷的夜色中。他顺著玻璃滑落，瘫软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

痛！

难以想像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捲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最初的撞击感是钝重的，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桩，被攻城锤狠狠砸进了他的胸膛，碾碎了胸骨，捣烂了肌肉和筋膜。紧接著，那铁桩仿佛在他体內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灼热的、带著倒刺的钢针，顺著血液和神经，疯狂地窜向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似乎都被这一击震得移位、碎裂，尤其是心臟，每一次挣扎著搏动，都牵扯著撕裂般的痛苦，泵出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熔岩。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像有无数把銼刀在气管和肺泡里来回刮擦，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窒息感。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般的腥甜，他忍不住咳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液体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滴落在浅色的地毯上，晕开刺目的暗红。

视野开始晃动、模糊，天板的灯光碎裂成无数晃眼的光斑。耳边是持续的高频嗡鸣，像是有一万只蝉在颅內同时嘶叫，几乎要掩盖掉外界所有的声音。

要不是……要不是在《金陵保卫战》那硝烟瀰漫、血肉横飞的虚擬地狱里，他无数次被流弹擦过，被刺刀捅伤，感受过子弹钻进皮肉的灼痛；要不是在《夺回我河山》那冰天雪地、缺医少药的绝境中，他拖著冻伤溃烂的肢体，忍受著飢饿和严寒的折磨，与死神一次次擦肩而过……对疼痛的閾值早已被强行拔高到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这一枪之下，他確信自己会立刻像被掐断电源的机器，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连感受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外套已经被击穿一个破洞，里面露出的、楚恆月很久之前，坚持让他穿上的高性能防弹插板，虽然没有被完全贯穿，但中心处已经呈现出一个可怕的、向內凹陷的龟裂状痕跡。而凹陷周围的衣物，正被迅速涌出的鲜血浸透，那片殷红还在不受控制地扩大，像一朵在地狱深处绽放的、妖异而绝望的。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子弹……

就在这时！

砰！砰！砰！

走廊里，爆豆般急促而清脆的枪声猛然响起！不再是刚才那声沉闷的巨响，而是制式手枪特有的、带著凛然杀伐之气的射击声！

“乙组！压制！別放过他！绝对不能让他逃掉！”

一个声音嘶吼著，带著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甲组！医疗组！快点！快点去查看林彦先生的情况！”

另一个声音更加焦急，几乎是在咆哮。

“操他妈的小鬼子！你们真是找死啊！！！！”

这声怒骂充满了血性，是压抑到极点的爆发。

“交叉火力！封死走廊！別让他有机会还击！”

“注意规避！对方武器特殊！重复，对方武器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