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狐推著那辆散发著酸腐气味的垃圾车，轮子在坑洼的路面上发出吱呀的呻吟。他低垂著头，帽檐的阴影將他大半张脸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布满褶皱、饱经风霜的下巴頦。这身装扮，这迟缓的姿態，是他精心计算过的偽装，足以骗过大多数警惕的眼睛。

他曾靠著类似的偽装，在戒备森严的北美某私人庄园外潜伏三天三夜，最终在目標乘坐的防弹轿车经过的瞬间，用一枚改装过的穿甲弹隔著两层防弹玻璃完成了狙杀；他也曾化装成无家可归的醉汉，蜷缩在莫斯科寒冷的巷口，在目標下车走向公寓楼的短短十几步路中，用涂抹在门把手上的神经毒素完成了无声的清除。他的战绩簿上，写满了在巴黎、在伦敦、在开罗，於不可能之处完成任务的记录，每一次，他都像真正的影子一样融入环境，然后给予目標致命一击，再悄然消散。

可此刻，他握著冰冷车把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一种陌生的、冰凉的触感正顺著脊椎悄然爬升。不是恐惧，他告诉自己，只是……意外。那个叫林彦的年轻人，开门时的眼神太不对劲，那不是面对死亡该有的反应，倒像是一种……嘲弄？还有那该死的防弹插板！情报里根本没提这一点！是疏忽，还是对方早有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试图压下那丝不该有的悸动。不要慌，他对自己说，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眼前不过是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平民。乌合之眾，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人越多，场面越混乱，对他这种擅长浑水摸鱼的人来说，反而意味著更多的机会和缝隙。蠢货们，想靠人海围住我？下辈子吧！

他调整了一下推车的姿势，让脊背显得更加佝僂，脚步也放得更慢，像一个真正的、被生活重压磨去了所有稜角的老人。他推著车，向著那堵由愤怒人群组成的“墙壁”边缘挪去，那里人群相对稀疏，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让一让……麻烦借过一下……”

他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带著浓重的地方口音，听起来和茶啊冲本地的老住户別无二致。

秋风卷著枯叶和尘土，呼啸著掠过街道，吹得他单薄的橙色马猎猎作响，也带来了人群更加清晰的怒吼声。那声音像沸腾的岩浆，灼烧著他的耳膜。

“狗日的小鬼子滚出来！”

“血债血偿！”

“草你血妈的，小鬼子！”

……

他低著头，目光飞快地扫视著地面，计算著脚步，像一条滑腻的泥鰍，试图从人腿的缝隙间钻过去。有人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或许是被他身上的气味熏到，或许只是嫌他碍事，但还是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点空间。很好，就是这样。影狐心中冷笑，只要再穿过前面那几层人墙，拐进旁边那条更昏暗的小巷……

就在他的前轮即將触碰到人群边缘的空隙时……

一阵诡异的、低沉的、如同亿万只蜂群同时振翅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压了下来！

那声音初时细微，旋即以惊人的速度放大、匯聚，转眼间就变成了笼罩整个天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轰鸣！

影狐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起了头！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滯。

天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金属云层！

那是无人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架无人机！

它们如同被惊扰的庞大蜂群，又像是神话中降临的机械天兵，以一种绝对有序而又充满压迫感的阵型，悬浮在南湖宾馆上空以及周围的空域。机身闪烁著红绿两色的定位灯，如同无数只冰冷的复眼，在渐暗的天幕下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疏而不漏的光网。旋翼搅动空气发出的低沉咆哮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种实质般的音压，沉甸甸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我的……天爷……”

人群中，有人失声喃喃，仰著的脸上写满了震撼。

“这……这是啥阵仗啊？”

旁边的人张大了嘴，忘了合拢。

影狐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见过无人机，在战场上，在城市监控中，但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具有压迫感的集群。这已经不是技术，这是一种宣告，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吶喊都更具衝击力的力量展示！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带著不容置疑权威的男声，通过无人机集群搭载的扩音系统，如同神諭般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

“全体茶啊冲市民请注意！全体茶啊冲市民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