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近几日腰疼得厉害,长毅伯还是一直在房门外守著,时不时的咳上两声,弄出点动静。
萧南淮不是个听话的,他得盯著才放心。
不对,应该是盯著都不放心。
若非礼教阻隔,他恨不得去屋里盯著。
人上了年纪耳朵背,屋里像是依稀有些动静,又好像没有,倒是寂静的庭院深处忽然响起一声鸟鸣,骤然而起又骤然而止,尖锐的划破凝滯的夜色,扰得人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来报,说萧东霆夫妇来了。
长毅伯心中惊疑。
来的怎么会是萧东霆?
自己女儿晕倒在外头,来的不该是苏婧吗?苏婧来,萧盛元不该跟著来吗?
长毅伯让门房缓些將人领到主院招待,自己带著人从小路折回去,再装出睡梦中被叫醒的样子从屋里出来,一边走还在一边整理外袍。
“阿霆来了。”他和蔼的笑著招呼。
卫时月起身行礼,萧东霆稳坐於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外祖父还睡得著呢?”
没规矩的东西!
长毅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抚了下『睡乱』的髮髻,淡笑著摇摇头,摆出不与晚辈计较的宽容姿態。
“郡主忽然晕厥,我也十分担心,好在大夫说了並无大碍。阿淮在那边守著,不会有事的。”
他走在前头领路,乾瘦的手微握成拳,按捺下心底的雀跃,“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卫时月伸手过去,萧东霆拉著她稍稍借力起身,夫妻俩携手跟上。
萧东霆声音冷沉,“男女有別,已经入夜,阿淮守在郡主院中,外祖父就没觉得不妥?”
长毅伯双手背在身后,將腰背略微拉直一些,理直气壮的反问:“郡主抱恙,阿淮是当兄长的,难道要置之不理才妥当?”
来到客房,进了院子,见两个小丫鬟守在这里,长毅伯眼角跳了跳。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他不是把人都屏退了,一个没留吗?
丫鬟恭顺回答,“南淮公子命奴婢二人在此守护郡主。”
长毅伯一双深眸转了转,明知故问,“阿淮呢?”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这孩子,跑那儿去了……”
长毅伯装模作样的嘀咕,领著萧东霆夫妇穿过外厅来到房门外,客气叩门,“郡主,郡主?”
他试著推了推,门从里面閂住了,屋內静謐无声。
萧东霆扬声將候在院子里的流光叫进来,直接说:“破门吧,可別出什么事儿。”
此举正中下怀,长毅伯紧紧攥著袖边,连耷拉的鬆弛眼皮都往上抬了几分。
流光一脚將门踹开,屋內漆黑一片。
其他人在外间等,卫时月举著灯进去,见屋里空无一人,顿时心头一紧。
长毅伯全神贯注,始终没听到屋內传出动静,不自觉的收拢眉心,挤出几道细纹。
该不会是卫时月想把事情压下去吧?
不对,就算她装作若无其事,见到那种场景,也该立即从屋里退出来才对。
“阿月。”长毅伯试探著问,“没事吧?”
卫时月掐紧指尖,儘可能让声音听起来如常,“无事。”
萧东霆敏锐察觉到她尾音上那点起伏,扭头看向不断往屋里瞟的长毅伯,“外祖父想进去看看?”
长毅伯回头瞪他一眼,险些被口水呛到。
“胡说什么……”
萧东霆冷眼睨著旁边神色百变的老人,他的外祖父,他母亲的父亲。
一股灼热的鄙夷直衝咽喉,又被血缘那根冰冷的铁索死死勒住,最终化作齿缝间一丝极轻的,连自己都憎恶的嗤笑。
他別开视线,下頜绷得铁紧,任由那粘稠的厌恶在胸腔里无声的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