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完箱子,陆欢歌一身酸痛,连腰都直不起来,却是一刻都不得閒,又被撵去经堂抄写经文。
净秽大典上要焚经祭天,青烟直上,便是將她们的秽跡上达天听,祈求天恩洗涤秽恶。
呸!
她有什么秽?
男女之事,说白了,不过是两人皮肉相贴,汗淋淋的一哆嗦,怎地男人抖完仍是好汉一条,女人抖完就成了秽物残渣?
再说了,害她的是陆未吟,弄她身子的是那俩该死的混帐,她有什么错?
狗屁的奉心堂,奉的谁的心?又修的哪路行?
要是把头髮自梳起来就能断了情慾,那还说什么红尘万丈?
在抬箱子上下板车的时候,手心被铜扣磨出了几个大水泡,笔捏在手里都压得生疼,陆欢歌正身端坐,脸上毫无表情,心里骂个不停。
抄完经,总算可以吃饭了。
斋堂里,每个人坐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麻木安静的吃著东西。
陆欢歌嘴里嚼著菜,抬头看向对面的春华,余光却瞟向门口的戒堂婆子。
待俩婆子凑在一块儿悄声说话,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下活泛起来,目光飞快投向各处,与几个自梳女对上视线,再收回来,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
饭后各自回房,入亥禁语熄灯,四周一片寂静。
檐下绢灯的亮光从窗帘边缘泄进来,昏暗中,陆欢歌瞪大眼睛,竖耳听著外头的动静。
终於,最后一波巡夜的戒堂婆子走了过去,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极缓慢的坐起身,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听到对面床上传来的细微声响,春华剧烈吞咽,心臟一下下撞在胸口,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有手在身上轻拍,春华惊得一颤,掌心贴在胸口用力压了两下,之后才跟著起身下床。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重新关拢时,陆欢歌將早就准备好的落叶夹入门缝下端。
借廊前的冬青丛遮掩,两人贴著墙根离开木楼,一路循著阴影朝岛西密林走去。
摸黑从林间走过,春华紧紧抓著陆欢歌的胳膊,不安的左顾右盼,掉片叶子的动静都能引起一阵惊跳。
来到约定位置,两人跑到大树后藏起来,隨后陆续有人进林。
深夜的林子黑得瘮人,只有几缕冷白的月光从高处的枝椏缝隙里漏下来,將层叠的树干照得如同鬼影。
终於,人齐了,六个脑袋凑到一起,压得极低的声音被风一卷就碎。
再次明確各自的任务后,陆欢歌咬紧牙关,带著鱼死网破的决心说道:“若药实在下不进去,那就擒贼先擒王!”
春华猛地攥住她的腕子,指甲掐进皮肉里,“疯了吗?戒堂那些婆子都是有身手的,勿言姑姑身边那几个女使更是厉害,怎么擒?”
她想出去,直立著活著走出去,而不是变成尸体被扔出去。
“怎么,怕了?”
陆欢歌眉心收紧,眼底映著一点幽冷的月光,亮得骇人,“你的三郎现在就在湖边,这个时候说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无形的威慑压过来,春华屏息抿唇,不敢说话。
陆欢歌抬手朝某个方向一指,再看向余下四人,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夜色。
“其他人现在也都已经聚在外头,只等明日典礼开始就趁机上岛,你们呢,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