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混著惊疑、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渴望,在嬴政冰冷的心底滋生。
这束光太突然,太明亮,几乎要灼伤他长久习惯於黑暗的眼睛。
“先生,是回来替娘亲看病的么?”
嬴政弱弱的说著,却並没有伸出小手的意思,他害怕会弄脏对方,害怕会引来嫌弃。
“不。”
余朝阳面色依旧,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如春风般沁人心脾。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离开?”
嬴政年幼的脸蛋上闪过了一缕迷茫,对他来说,这个词汇过於陌生,过於遥远。
“对,离开,离开邯郸,离开谩骂,离开白眼,回到你的家。”
“你,愿意和我走么?”
离开……
嬴政抿著这两个字,神情从最开始的迷茫逐渐变为害怕,然后变成了纠结与犹豫。
他那只沾满污渍、微微颤抖的小手,几乎不可察觉的抬起了一点点,向著那片温暖刺眼的光源,向著那份陌生的认可,试探性的,挪动了一寸。
这一寸的距离,似乎耗尽了嬴政的全部力气,也划破了他生命中所有的黑暗。
余朝阳没有催促,只是稳稳地伸著手,拦下了一切秽物与谩骂。
直到——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夕阳余辉下紧紧握在一起。
“先生,我跟你走。”
“政儿要和你离开,离开邯郸!”
嬴政的表情极为认真,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了出来。
余朝阳也没让嬴政失望,右臂稍稍用力,把嬴政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入了府邸內。
当务之急,是去看看嬴政娘亲的症状。
白起微微摇了摇头,紧隨其后,步履坚定的嚇人。
唐方生更是放鬆,双手抱著后脑勺,昂首挺胸,左摇右晃慢悠悠的进入其中。
路过面色阴翳的阿虎时,还不忘取走对方掛在腰间的那一贯刀幣。
阿虎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拔刀,旋即便感到一阵如鯁在喉的寒芒,浑身上下都炸毛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只要拔刀,就会死!
他的手掌僵在刀柄上,眼睁睁看著对方扬长而去。
砰!
一声巨响,大门紧紧关闭。
阿虎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虽不知道对方的倚仗是什么,但他清楚……这件事绝对没完。
那位公子,铁了心要带走野种!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他嚇唬嚇唬平头老百姓还行,可真要对上权贵阶级,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倚仗,郭大人乃至赵王,都是他的后台!
至少在嬴政这件事上,他们是同一阵营。
“兄弟们,点子有点扎手,都给我把出入口看紧咯,我现在就去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