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风最近心情很不错。
十一月份时,孙子把孙女和庄子都带走了,带去了蜀地。
当时他確实是有些惆悵的。
但转念一想,这样其实也挺好。
是他从小就教育正狄与瑜儿,要好好读书,日后当官,才能真正將陆家发展下去,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做个江湖世家。
如今啊,一个成了一道巡抚,一个成了一城知府,陆家盛极一时。
他一直担心的党爭之事也没出现,二殿下主动回了蜀地,为国征战。据孙子所说,这兄弟俩,关係好著呢。他跟他爹翻脸了,这兄弟俩都不一定能翻脸。
陛下和太子都很欣赏陆瑜,这是陆老爷子怎么都没想到的。
他时常会捫心自问,自家孙子,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孙子以前读书时,与正狄辩论的那些政事策论,他也听不懂。
老爷子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但他能做的,就是舍著这张老脸,去拜访那些鼻孔朝天的大儒们,请他们教授自己孙子读书人修行之法,如何养浩然正气。
在那些读书人眼里,读圣贤书,养浩然气的,就是最清高的修行之法。
什么道家,什么剑客,什么光头,更遑论那粗鄙的武夫了。
都没有一口浩然气来的实在,此乃天地正道。
就算自己是天下第九,也不过是一个只会耍剑的匹夫罢了。
若非自己那么多年,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人家都不一定搭理他这老头子。
还好,正狄和瑜儿都出息了,也有姑苏继承自己一身剑道衣钵,他这一辈子,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当然,若是在寿终正寢之前,能见到重孙出生,那就更好了。
於是,陆老爷子在西山庄子里过完年后,孤身一人,赶著一车礼物,向燕州夏家出发了。
倒也不算正式提亲,就是舍著老脸,先去探探口风罢了。
夏家,好高的门第啊,前几朝时,宰相尚书不知出了多少,贵女更是皇家大族抢著要。
也就是本朝开了科举,再加上夏老爷子激流勇退,朝堂上才少了夏家的影子。
他这一个泥腿子,还真不是很好意思登门。
於是,老爷子先提著礼物,去了太湖边的一个小裁缝铺。
裁缝铺的位置很好,依山傍水,山清水秀。
铺子是一个老妇人开的,还有她的一个女学徒。
自家孙女很喜欢这个老妇,称她为奶奶。
辈分也不算错,老妇確实是她奶奶辈的。
当然,她和陆听风陆大侠可没什么关係,有关係的另有其人。
“清娘啊,清娘在不在?
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陆听风探头探脑地走进裁缝铺子。
“清娘不在。
老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又在憋什么好屁。”
裁缝铺內,传来一道老迈的女声,毫不客气,宛如经年老友。
“嘿嘿。”
陆听风笑了声,大步迈进了屋子。
名为清娘的老妇坐在院中,收拾的很是利落,白头髮绑起,身著乾净布衣。
所谓岁月从不败美人,就是这个道理。
“老夫从山字號新买来一架缝纫机,最新款,特供的,还没出售,搬来送给你。
现在山字號的东西,老夫说要啥就有啥,不一样啦,现在是自家的店!”
陆听风得瑟著道。
老妇摆了摆手:“行了,一把年纪了,显摆什么呢。
真要算来,那年轻人,还得唤我一声姑婆,他身上啊,可流著我夏家一半的血呢。”
“是是,您是贵人,老夫是泥腿子,老夫属於麻雀攀高枝啦,占的孙女的便宜。”
陆听风赔笑道。
一听到孙女这两个字,名为夏清娘的老妇面色柔和了许多。
当然,她只是喜欢那个姑娘,没有其他关係。
“行了老陆,有什么事直说吧,都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必要在这作践自己。”
夏清娘双腿併拢,双手放在膝前,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態。
这是高门大族骨子里的教养,从小养成的仪態。
“那、那老夫就直说了啊。”
陆正狄咳嗽两声,这位纵横天下五十载的大剑仙,竟罕见地有些扭捏。
“还不是陆瑜那小子……与你侄孙女的事。
也不知怎的,夏家大小姐,你那侄孙女,竟然看上了我家孙子,就在去年,在京城蜀王府里开始有的联繫。
这一来二去,都过去半年多了,到现在还有书信来往。
听李家小二说的,他们两个,好像都私定终身了!
你看看,这事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