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之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信中说的什么?”
“说她很后悔,今夜想来见老夫。”卫国公將信放下,琢磨著说道,“但是老夫確实见过那两具尸体,虽说面目全非,但身量却没有差。老夫实在不知道真假。”
张敏之应道:“即便是县主的,那也不奇怪,她的確是后悔了。”
卫国公抬头看向她惊讶问道:“此话怎讲?”
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一张图,那是应天府画师对著当日的情形所画,她指著图上的马车说道:“马车在这里,四周没有辙痕,没有脚印,没有马蹄印,眾人四处寻找,都不见踪影,追了一圈,也无功而返,劫匪的速度真的有那么快吗?竟然躲过了四面八方的搜索,而且,还在一炷香时间里清理掉痕跡?唯一的可能就是,县主当时就在附近藏著,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离开。”
卫国公双目直盯著张敏之所指的位置,惊讶隨后变成了惊喜,眼眸之中更有了一股迫切之色:“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真的还活著?”
张敏之想到自己在宫中曾经见过的那名少女,长得极好,眉眼间还有强韧之色,於是问道:“怀寧的性情如何?”
卫国公开口道:“她性子烈一些,自小就十分有主意,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张敏之又问道:“和周家的亲事,她有说过什么吗?”
卫国公本觉得不便相告,復又看了朱佑樘一眼,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倖也跟著放下,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避不开宫中的耳目,就算寻回来,这亲事也是不可能再继续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他缓缓说道:“她不同意,觉得老夫背信弃义,可是她哪里知道,周家已经没落,她嫁过去只会受苦,而且二十年不见,周家那小儿子到底是什么性情,谁也不知道,老夫放心不下。”
“后来呢?”张敏之追问道,“她可曾与周姓男子有过往来?”
卫国公瞪了张敏之一眼,说道:“她养在深闺,怎么可能和陌生男子有过接触?”
其实养在深闺的少女,若是要见自己想要见的人並不是一件难事,她有很多种理由,张敏之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这段时间出门可是频繁?”
卫国公想了想,应道:“这几个月,她隔三岔五就要去进香,为她的娘亲祈福,有时也会在庵里留宿一宿,旁地倒是……”
说著,卫国公驀然顿住,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
只听张敏之在耳边说道:“这几个月频频出门,那周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在她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出来之后才出现?”
卫国公想著女儿这几个月的行为,心中惶惶:“不对,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次的遭劫恐怕另有玄机。”朱佑樘在一侧问道,“敏之,你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张敏之微微点头,说道:“首先,就说方才那一个,国公爷说县王性子烈,她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吗?不论是马匹受惊,还是被劫匪挟持至悬崖处,所有供词里都显示,她並没有反抗。”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学生做了一个小小的猜测。”张敏之看了朱佑樘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大胆开口,“怀寧和周振湘恐怕早就认识了,这几个月频频外出,未尝不是去幽会,这些只要抓了她的贴身丫鬟问一问就知。”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被劫匪挟持是假的?那……那他们跳崖……不对,如果死了,那这封信又怎么说……”卫国公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向她求问,还是在问自己。
张敏之想了想,还是將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应该是逃婚去了,至於有这封亲笔信,也是正常的,因为那个男人对她並不好!”
卫国公心中的猜测和担忧被人一下点中,他兀自挣扎著问道:“你从未见过,如何胡说?”
“如果那个男人对她好,就不会跟她幽会几个月,却一直等到消息传出来,才出现在国公府,更不会让她配合自己被劫持,进而勒索国公爷,令县主背上了不贞不孝的罪名。”
“不……不……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国公爷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呵护各自进行调教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绝不可能!”
“国公爷,他欺骗了县主。”张敏之从卷宗里抽出另一张图,耐心解释道:“这一个悬崖,我和太子爷曾经去过,其实,他们所站的位置摔下去虽然有一些危险,却没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卫国公顺著张敏之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微有些发白,“此言何意?”
张敏之说道:“寻常的悬崖,重物落下,大多会有声音,只在传进耳朵的时间长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