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那些个反应过来的百官,带著大批大批的禁军,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老祖神威!陛下神威!”
“贺喜陛下!贺喜大鄴!天降祥瑞,此乃我大鄴国运昌隆之兆啊!”
“沈老祖宗与宋老祖宗联手镇压此等祥瑞,实乃我大鄴之幸,百姓之幸!”
“这可是真龙!听说浑身是宝!一片龙鳞,怕是就能削铁如泥,製成宝甲!一滴龙血,说不定就能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龙筋,龙骨,龙角......嘖嘖,这若是能得一星半点,家族百年,可保无忧!”
议论声如同苍蝇嗡鸣,渐渐大了起来。
先前还是一群惊弓之鸟的朝堂诸公,此刻倒像是一群闯入宝库的窃贼,围著那倒地的黑龙,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刑部尚书挤上前来,开口道:“此等祥瑞,虽已降服,但龙性刚烈,寻常牢狱恐难以关押,臣以为,当效仿古籍所载,筑锁龙池,以千年玄铁为链,引地脉煞气为锁,日夜以圣人经义教化,方能磨其野性,使其真正为我大鄴所用!”
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只是他那双眼睛,时不时地瞥向沈负舟,显然是在投石问路。
沈重山更是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对著两位老祖连连叩首,“我沈家愿倾全族之力,承建锁龙池,为陛下分忧,为大鄴分忧!”
好一个为国分忧。
在太监搀扶下,晚来一步的皇帝,听到此话,气笑了。
他咳了咳嗓子,道:“此龙,大闹金殿,衝撞朕躬,罪无可赦。”
“然,其身负真龙血脉,乃上天赐予我大鄴的祥瑞,亦是事实。”
“依朕看......”
他话还未说完,沈负舟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对著宋氏老祖,淡淡开口:“宋兄,此物戾气太重,与皇室的浩然龙气相衝,强留於宫中,非但无益,恐有损国运,交由我沈家,方是万全之策。”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皇帝的话,被打断了。
被沈家的老祖宗,当著满朝文武的面,视若无物地打断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宋氏老祖,更是怒极反笑,声音陡然转冷:“沈负舟,我宋家的天下,我宋家的国运,何时轮到你沈家来指手画脚了?”
“我只知,为君分忧,乃为臣本分。”沈负舟寸步不让。
“分忧?我看你是想分尸吧!”宋氏老祖一甩袖袍,“这头龙,你沈家,动一个鳞片试试!”
两位法相境的气机,在空中轰然对撞。
皇帝站在一旁,竟成了个无人理会的局外人。
他的手,死死攥紧。
可恨!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子!
可在这两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数的老怪物面前,他的威严,他的权力,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宋知非站在外围,脸色苍白。
他看著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人,前一刻还对此龙畏之如虎。
下一刻,便將其视作可以隨意分割的宝物。
他望向远处,那庞大的黑色龙躯一动不动。
她是为了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
宋知非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晏泠音,很孤独。
这满朝文武,也很孤独。
只是前者遗世独立。
后者,被贪慾包裹。
...
疼。
好疼...
晏泠音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剧痛中,缓缓凝聚。
妈的。
到底还是小看了法相境。
若非真龙身躯自带的强悍恢復力,换做寻常显圣,挨上这么一下,怕是已经神魂俱灭了。
还是衝动了。
可怕么?
自然是怕死的。
可她已经不想再忍了。
哪怕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她也不想,再忍受这一切。
深坑之中,那庞大的黑色龙躯,忽然动了一下。
只是轻微的一颤,却让周围的喧囂,戛然而止。